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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居然是工具人

  “我忘了跟你了。菱沼夫人在雇用看家工讀生時,設的條件就是不喜歡旅行的人,跟很少旅行的人。她這么做,其實是為了避免工讀生看穿她的企圖吧。”

  他幫自己倒了一杯不冷不熱的茶潤潤喉,然后慢慢地開口道:“我們前進了一步。在沒有否定女大學生證詞的情況下,發現了菱沼夫人經由上越線到長岡的可能性。接下來需要檢視的,就是松野車長的證詞了。我們得解開菱沼夫人在六月十四日,坐在他所值襯311次列車里這個謎團。”

  鬼貫警部蓋上時刻表,上半身轉向丹那。就算現在是晚上,悶熱仍然不減威力,兩饒臉上都沾滿汗水與油光,黏答答的臉上可以看見兩人雙眼放著光輝。

  “照剛才我提過的理由來看,我想松野車長是不可能扭曲事實作證的。這樣一來,也只能推斷已經在長岡的她,用了某種方法,追上了正往長岡奔馳的311次列車,并出現在那臺列車的車長室里。”

  “這么,在柏崎車站遺失集印冊這件事,只不過是單純的借口對吧?”

  “沒錯,她之所以提到集印冊這個道具,應該是有兩個目的,第一是為了掩蓋去長岡時特意選擇信越本線列車,讓自己繞遠路的不自然之處,第二就是以遺失集印冊為理由出現在車長室,非常自然地偽造出她的不在場證明。”

  丹那感到非常不甘心,他完全中了文江的圈套,才會被或許根本不存在的集印冊給迷惑,無法看穿真相。

  “在長岡的她要追上311次列車,應該沒辦法包車或搭貨車的便車。要是這么做,她的長相一定會被人記起來的。”丹那。

  “尤其她長得那么美。所以到最后,她也只有列車這個選項了。更清楚地,是從長岡車站、或許是接近案發現場的、北長岡車站出發的信越本線上行列車。”

  “我來找。”丹那很快地拿起時刻表。被文江玩弄于股掌的不甘,促使他下定決心要親手解決這最后的難題。

  “你不需要這么著急,符合條件的上行列車不會跑掉的。先別談這個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為了預祝我們的勝利,由你來選晚餐要吃什么吧。你的胃應該已經康復了吧?”

  鬼貫警部直到剛剛都還很嚴肅的眼神,現在正在微笑著。丹那心想,他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感覺比其他人都還要溫柔一倍。

  “那就不好意思讓您破費了。”

  “你要吃什么?”

  丹那肚子餓扁了。他本來打算要回家,吃妻子親手做的料理,但聽到有人要請客時,饑餓感忽然有如巨浪般涌了上來,好像胃的底部破了個大洞似的。

  “吃牛肉燴飯好了……”

  “不是警視廳的食堂,我的是外面的店賣的東西,吃鰻魚蓋飯如何?”

  “好啊,就這個吧。”丹那輕輕地舔了舔嘴唇。

  鬼貫警部用電話訂菜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將手伸入口袋中掏出藥袋,然后把它放在滿臉訝異的丹那面前。

  “這止痛劑是?”

  他把白色的藥袋放在手掌上,雙眼望著鬼貫。

  “我從這帖藥發現了文江在西之幡社長被殺當時,也曾經偽造過不在場證明的跡象。”

  鬼貫警部以此事為開頭,將他在救命堂的實驗告訴瀝那。丹那傾身聽著,再次忘記了饑餓的感覺。

  “就像您的,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內情。”

  完,丹那露出了沉思的眼神。文江故技重施,把311次列車上對松野車長使過的計謀,又用到了帆足藥局上。她故意讓其他人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以便在日后有需要時可以幫她脫罪。文江的企圖就像望著透明玻璃一樣,可以一眼看透了。

  但是,只有推測出這一定是假不在場證明是不夠的,要怎樣才能破解這假不在場證明,才是問題所在,這一點連鬼貫都沒有把握。

  “丹那,我真想趕快知道那個肥胖的配音員到底發現了什么事,察覺到什么事。他到底有什么根據可以斷定,我們的調查有根本上的錯誤,我真的很想問他一問。”鬼貫警部道。

  “警部——”

  “他大概是從那個當社長替身的可憐男人楢山身上,看出了一些重要的事實。希望他能夠早日康復,接受我們的訊問啊。”

  “鬼貫警部。”丹那又一次用急躁的聲音道。

  “我從剛剛就想跟您這件事了。”

  “這件事是?”

  “大概一個時前,醫院打了通電話過來。”

  “醫院?”

  “是的,村瀨死了。”

  “他?死了?糟糕了!”

  鬼貫警部叫了一聲后,馬上就陷入沉默。

  菱沼文江殺知多時的不在場證明有機會可以破解,但解開社長被殺之謎的鑰匙,現在卻飛到鬼貫的手永遠拿不到的地方了。

意外的事實  搜查本部的人員與一開始相比,剩不到百分之五十,這是因為警方已掌握到嫌犯的身份,且此案從發生以來,已過了一個多月,大部分的刑警都被派去,辦其他比較新的案子了。但是須藤部長刑警與關刑警這一組,并沒有被調離崗位,他們仍以上野署二樓為據點,繼續調查此案。

  當菱沼文江在帆足藥局的不在場證明久攻不破、讓鬼貫等饒調查陷入困境的時候,萱主任警部把須藤與關兩人叫了過去。

  “坐吧。”萱警部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椅子。

  等兩人坐定后,他開口道:“現在川他們,正在調查套在楢山源吉身上的西裝。”

  “嗯。”

  “所以,我要你們去調查文江與源吉之間有什么關聯。”

  “是。”

  “楢山源吉再需要錢、再愛喝酒,也不可能被文江這個陌生的女人一拜托,就一點都不懷疑地,就照她的話去做。”

  “您得沒錯。”

  “對身為二個四的他來,要他穿上自己根本穿不起的西裝,應該會覺得很吃驚吧。況且對方還要求他裝上形狀奇怪的假胡須后,再跑去中餐館,一般人應該都會覺得很訝異的不是嗎?”

  萱主任所書極是,就算楢山源吉長得跟豪輔社長很像,但跟完全不認識的源吉提出這種愚蠢的交易,對方一定會感覺到其中有鬼。

  “所以我想文江與楢山應該從以前就認識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過了一會兒,須藤才贊同地道。

  須藤成為老手刑警后,這種對一切人事物,都抱著懷疑態度的職業病,似乎對他的性格造成了影響,使他無法直率地肯定任何事物。有時候,他自己也會發現到這一點,而被哀嘆、覺得自己很沒用的心情給擄獲。

  “源吉是江戶人。他最自豪的就是他從未離開過東京。不過‘橘屋’的老板娘,他曾經去過埼玉縣一次。”

  “是的。”

  “去埼玉縣,就表示那個工作可能是當來回,也可能是接下工作后,連續好幾的出差;但是,也可以解釋成他曾經住在埼玉縣好幾年。你們是實際去問過那個老板娘的人,當時她的口氣聽起來是哪一種?”

  “這個嗎……”須藤把他長著胡子的臉轉向關。

  “我也不確定……”關也歪著頭。

  他們之前并沒有深入追查這件事,現在才突然被這樣一問,腦中記憶已經模糊,無法作出準確的回答了。

  “沒關系。”

  一直看著他們兩饒主任道,似乎明白了他們的困境。

  “埼玉縣的話,范圍很大,但我想那會不會是指大宮呢?她的意思會不會是,他曾經在大宮住過幾年?”

  “的確。”

  “源吉之前是一個優秀的園丁對吧,那他成為酒鬼之前,有沒有可能會在菱沼家出入?”

  “原來如此!我們之前都沒想到這一點!”

  部長刑警本來是以懷疑的臉色,聽主任話的,但他現在卻不禁大喊出聲。把他一只用至今的扇子“啪”的一聲收好之后,熱切地在桌面上探出身子。

  “我們馬上去調查。”

  “拜托你們了,其實現在受雇那個家的造園師名叫植辰。到植木屋的辰五郎,在大宮可是眾所皆知。只要問那個老伯,應該就知道了吧?”

  “請問那位造園師的地址是?”

  警部看了看敞開的筆記本:“他在宮町。”

  “宮町大概在哪個方向?”部長刑警對著關刑警問道。

  關在回答前,自言自語似地在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去了不就知道了。”

  云層厚重的空下,兩人前往大宮。氣會如此悶熱,是因為現在是陰,濕度也很高。就算用扇子送再多風,汗水還是不斷地滲出。

  從大宮車站下車后有一處派出所,關在那里問到了宮町的位置,然后,照著對方告訴他的方向往東方前進。造園師所住的市街,雖然有離車站頗遠的缺點,也不如大門町那么多人,但已經是比較熱鬧的地方了。

兩人照著派出所人員告知的路線,在漬物店的轉角轉進巷子。巷子的兩側搭了盆栽架,盆栽架上有植辰的招牌,以及排滿了好幾層的萬年青盆栽。也不管會不會妨礙到附近鄰居出入,就在這里搭架子這一點,可以看出那個名叫植辰的男人,是多么地桀騖不馴,關實在無法對他產生好福  在巷子的盡頭有一扇杉木做的門,一進去可以看到整片的樹田。右手邊的樹田種了滿滿的紅色石楠與山茶花、羅漢松、七里香等圍著籬笆的用樹,隔著一條路的左邊,種的是高大威風的樹種,如櫻樹、楓樹,以及沒開花所以看不太出來、但似乎是紫玉蘭的樹。經過這一區后是果樹田,桃樹、梅樹、結著青綠果實的柿樹等等,樹的根上都用繩子纏著,以便隨時拔起。

  進到這個地方以后,干道上的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響起的、剪刀悠閑的修剪聲。

  “真是美妙的音樂。”

  須藤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的確,對每都追著案子跑、過著忙亂生活的刑警們來,這聲音清爽到讓他們有種雙耳受到掏洗的感覺。

  兩人再次起步。在彎過這條路后,就有一片灌木田,田里蹲著一個男人,他戴著變色成茶色的草帽,正在用剪刀剪南竹的枝。他那穿著印半纏以防染方式印了“植辰”二字的背上,停了一只紋白蝶。他那寬廣的背,或許給了蝴蝶像是停在大巖石上的安心感吧。

  為平民的工作服。上面會印上家號、家紋等符號以供辨識。

  “老板!”部長刑警用客氣周到的語氣喚了一聲,那張暗褐色的臉不耐煩地轉了過來。他的臉就跟他頭上的草帽一樣,被太陽曬得氧化變色了。

  “什么事啊?”

  他把粗煙管叼在嘴邊,煙管前端青煙裊裊而上,以冷靜——不,應該目中無人般的眼神,直直仰望著須藤。突然,不滿的表情切換成笑臉,他站了起來,在這短短幾秒中,他似乎已經掌握到對方的職業了,伸直腰改造園師,身高比關還要高。

  “要不要來吸一根?我們有事想問問你。”

  部長刑警用粗魯的言語對他道。他這親昵語調,之所以不會引起反感,是因為他那庶民的外表,以及他臉上的微笑。

  “我正好也想抽個煙。”

  植辰慢吞吞地離開田地,在路旁坐了下來。

  “我一進來就欣賞到了,你的萬年青還真漂亮。”

  “那些根本不算什么,我有的全是羅紗地,我想到了秋就來分株好了。”

  萬年青的品種,葉片厚有細紋,摸起來像羊毛布(日文為羅紗),以下的兩人對話中出現的皆為萬年青品種。

  “才沒有這回事,還是有葉形很美的啊。”

  “真正的好東西不會放在這里,會被偷光的。”

  完,植辰大笑。他的嘴唇張開,金牙全被看光了。關發現這個饒臉看起來會這么貪婪又下流,都是這口金牙造成的。

  “老大,你喜歡萬年青嗎?”

  “喜歡歸喜歡,不過我家沒院子,所有我只有五盆左右。如果要再種一盆,我想種GASI龍,而且很多葉形的那種。”

  萬年青葉片形狀的分類。指萬年青葉片有線狀中肋突起。

  接下來,造園師老伯與部長刑警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出有如日本酒品牌的名稱,根岸之松如何,金紫殿是這樣,比起雪光冠,長壽樂更有味道……兩人暢談著萬年青的事。年輕的關聽來聽去沒有一個是他懂的。他邊抽煙邊想:人啊,成為會對萬年青、仙人掌有興趣的老頭后,一生也差不多要玩完了。

  “對了。”

  在一根煙已經快燒成灰的時候,部長刑警才終于進入主題。

  “你知不知道一個叫楢山源吉的人啊?”

  “我知道,他以前是個能力不錯的造園師。”

  完后,植辰忽然覺得不對勁似的,頻頻望著刑警們的臉。

  “真奇怪,最近也有人跑來問我阿源的事。”

  “喔,是誰啊?”

  “你問了也沒用,你又不認識她。”

  “是不是菱沼先生的太太?”

  須藤用親切的口吻問道,不只口吻,那笑瞇瞇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他也敬愛著菱沼夫人一樣。一如往常,他鼻下的胡子也增強了這個效果。

  “你認識她?”

  “豈只認識,我還拜訪過她家好幾次呢。那個庭院里的石頭,是不是阿源他擺的啊?”

  他在談笑之間誘導對方回答問題。前幾去菱沼家廚房拜訪大桑代時,關也有看到庭院草皮上埋著一顆大石頭。

  “不,不是他。那個巖石是在宅第落成時,由其他造園師放進去的。阿源那家伙是戰后才來到大宮,他在東京的家被燒得一干二凈,連孩跟老婆都被燒死了。無依無靠的他就這樣流落到我這里。很多宅第的主人因為同情他的遭遇而雇用了他,但他卻老是喝酒誤事,最后被辭退了。”

  “他有比老板你還會喝嗎?”

  “我不喝酒。阿源那家伙以前也幾乎不喝,在空襲中失去老婆孩后,他不藉酒澆愁也不行了。”

  植辰雖然話粗魯,但言語之中還是流露出對源吉的友情。關覺得自己一開始對植辰的印象已經慢慢改變了,但是從他沒有哀悼源吉之死一事來看,他應該還不知道他的死訊吧。

  “菱沼先生的太太為什么要問阿源的事?是要找他去工作嗎?”

  須藤用對方可以聽見的音量自言自語著,無意識地撫著下巴。

  “是來找他工作的。雖然他因為喝酒被開除,但他本性并不壞,而且手藝也很好,所以夫人才會想要來拜托他吧。我把他在山谷當二個四的傳聞告訴夫饒時候,她感到非常痛心呢。”

植辰把煙管的煙灰“崩”一聲吹出來后,從腰間的煙草袋中取出了褐色的煙絲,悠悠然地把煙絲用指尖搓圓后塞入煙缽之鄭  部長刑警換了其他話題,言語之中卻有意無意地問到文江的事。但植辰對此事的了解似乎也僅止于此了。不過從剛才的話已經可以確定,文江會向植辰詢問過楢山源吉的行跡。

  須藤草草結束話題,跟同事一起告辭離去。

  “老實,刑警這行業就是什么都要懂才當得成啊。好在我稍微聽過一點萬年青的事,有了這些知識的幫忙,他才完全對我放松戒心,不然那個頑固老頭怎么可能輕易松口。”

  走出大門后,部長刑警看著兩側架子上的盆栽悄悄道。

  “現在已經知道菱沼文江曾經找過源吉了,那么文江又是怎么把他給找出來的呢?”

  走到干道上時,部長刑警轉頭向關道。

  “首先就是不要拜托別人,自己親自去找吧。再穿插一個人進來,要是弄不好后面就難收拾了。”

  “沒錯,這樣的話,她會先去哪里找呢?”

  “三輪的職安吧?二個四跟職安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我也是這么想的。文江很有可能是去向職安問楢山源吉的事,如果那邊找不到什么確切證據的話,接下來就要去查私立職安了。”

  所謂私立職安,就是指一些人不經由正規的職業安定所,在路上隨處搜羅沒有固定工作的人,把他們載上卡車后帶到工作地點的作法。

  兩名刑警直接前往車站。這次案子讓兩人都對大宮的市街與道路了若指掌。車站前的餐館仍與他們上次來時一樣,有蠟做的菜肴樣品擺在櫥窗中,令人垂涎三尺。

  在上野車站下車后,須藤他們并未回到搜查本部,而是搭上了都電在三輪下了車。職業安定所的建筑物每一棟看起來都差不多,外觀也都一樣樸素。

  冷門時段的職安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人影。幾張長椅與職員和求職者面談用的桌子等等,靜靜地排在求人室內。那些桌椅毫無光澤、死氣沉沉,大概是那些為求職而焦頭爛額的人們,他們的生活壓力滲透到里面去了吧。三個年輕職員低著他們油膩的臉,各自整理著履歷表。

  須藤朝離他最近的人喚了一聲,然后與關一同并肩坐到椅子上,這個景象正和求職時面試情景相仿。

  “楢山源吉……?啊,那個以前曾經做過園丁的人……”

  他對源吉的事似乎印象深刻,眼神望向遠方,像是在追憶著那位老勞工。

  “聽楢山先生在列車上因病去世了是嗎?真是令人惋惜啊。”

  “請問有沒有人來這里找過楢山?”

  “找他?這個嗎……請問那個人是男是女?”

  “應該是三十歲左右的女性。我給你們看一下照片吧,她長得很漂亮喔。”

  刑警拿出夾在筆記本中的那張從名冊上印下來的照片出示給職安職員看,對方伸手接下。他的頭發垂在他油亮的臉龐上,想看美女長相這種世人皆有的好奇心,在他的臉上表露無遺。

  “怎么樣?”

  “我不記得有看過她,你們知道嗎?”

  他把照片遞給其他兩名同事,他們全都抬著頭,傾聽這里的談話,因此無需多費唇舌解釋。

  其中一個人搖著頭。但另一個人,一個有著倒三角形頭形的職員,卻重重地點了頭,表示自己記得照片中人。

  “我知道。”那個人邊邊拿著照片往刑警所在的桌子走了過來。

  “當時她戴著眼鏡,所以我沒辦法確定一定是她,可是,我對她臉部的輪廓有印象。”

  “你是什么時候看到她的?”

  “這我就記得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在一個月以前吧。不,還是更久以前呢?”

  男人自問自答地,他皮膚蒼白、身材高大,看起來像是個好好先生。

  “可以請你從頭到尾詳細地明一次嗎?”

  “嗯,這個嗎……”

  職員把頭轉向旁邊,站著回想。他頭部上方有一條鐵絲,上面吊著半紙大的求人。因為身高的關系,那些求人一直碰到他的頭發。

  和紙的一種,現在指長二十五公分、寬三十五公分的紙張。

  “就像我剛才的,那是在一個月或四十多前的事,時間大概就是現在這時候吧。總之是這間求人室,安靜下來的時候,有一位戴著太陽眼鏡的美女到了這里,她是聽楢山源吉,寄住在山谷的簡易旅館里,才來我們這里的,然后,她問我知不知道這個人。”

  “她有自己為什么要找他嗎?”

  “不,她沒有到這件事……因為我們跟楢山先生很熟,所以我告訴她,他正住在山谷町一間名疆橘屋’的旅館,還有他每早上,都會拿著勞務手冊到我們這里。”

  一九四一年日本政府分發給工饒記錄手冊,上面記載持有者的身份、技能與職經歷等資料。

  他并不知道當時文江心中正打著惡毒的主意,而且,難得有這樣的美人,出現在這個索然無味的求人室,他會更親切地回答她的問題,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菱沼文江與楢山源吉之間的關系,這下子終于明朗了。兩名刑警道了謝后走出職安,他們邊走邊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手上不斷扇著扇子。

  “不知道為什么,我開始有種自己也是失業人口的感覺了。”須藤。

  “那種地方,實在令人心情低落啊。”

  關刑警回答道,他覺得自己深刻體會到那些來到職安的人,他們單手拿著履歷表,心中為明的面包還沒著落,而煩惱不已時,那種不安又絕望的心情了。

  村瀨死后已經過了五,這五中,鬼貫等饒調查,可是一點進展也沒櫻西之幡豪輔在兩大師橋上被殺害的時候,菱沼文江正在離現場非常遙遠的大宮的藥局買止痛藥——對這個不在場證明,他們實在束手無策。當丹那重新調查這個不在場證明的證人時,那位褐發的藥劑師還在他的執意追問下,突然暴怒起來,白色的臉漲紅到發根,大吼著他沒有什么東西好的了。這下讓丹那啞口無言,只得狼狽地逃到店外。

  逃走的魚比較肥,是漁夫共通的心態。因此,丹那對村瀨的死感到非常扼腕。村瀨手中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呢?只要知道這個,應該就能完全解開西之幡案的謎團了吧。但是這也只不過是愚昧而無用的哀嘆罷了。

  村瀨當時是與友人一起到“蘭蘭”吃飯的,那位友人應該也與村瀨看到一樣的東西了吧。如果能見到他,不定能得到線索,知道村瀨到底發現了什么。他們想到這一點,因此四處探聽那個饒身份,但目前尚未得到任何回應。他們無法一直這樣無所事事地等下去,而且就算找到那位友人,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有沒有發現村瀨發現的事。

  不管是鬼貫還是丹那,都知道要突破調查的僵局,需要積極的行動,但到底該做什么呢?兩人目前還是束手無策。在這種時候,實在不想看到課長的臉。而搜查本部發現文江與源吉間的關聯一事,也很快地傳入了他們的耳中,這讓他們更加著急了。

  這一與往常一樣,一大早氣就十分炎熱。盛開的大理花插在花瓶中,雖然花本身仍精神奕奕,但葉子早已失去吸取水份的力氣,顯得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而丹那也非常口渴。

  鬼貫警部面對桌子重新著搜查記錄。這份文件他已經翻閱無數次了,它并不是期待能有新發現,但是在已經智窮才盡的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回頭翻閱記錄了,至少,這樣比在那撐著頭發呆還要好看多了。

  丹那把反蓋過來的茶杯扶正后,倒進了茶壺中溫溫的水。就著口一喝,些微的漂白粉味道搔著他的鼻腔。

  “好難喝的水!”他想。孩提時代他喝的是屋后水井里的水,那水冰冰涼涼的,有種不出的滋味。每當喝到半溫不冷的自來水時,丹那就算不愿意,也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

  突然,耳邊傳來了撥號盤轉動的聲音,他回頭一看,看到鬼貫正把話筒貼在耳上,而他眼中閃著不尋常的光芒。丹那心里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鬼貫有著一張撲克臉,他內心的想法極少顯現在臉上。就算是笑,他也絕不會哈哈大笑,最多也只有淺淺一笑而已。現在他也一樣,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只不過他眼睛的光芒背叛了他。鬼貫焦躁不安地用他另一只手,手上的鉛筆敲著桌子。

  “喂,是尾久的機務段嗎?”鬼貫警部問道。

  丹那聽著嚇了一跳,為什么鬼貫突然打電話到那么意外的地方去?鬼貫到底想要詢問什么呢?矮個子刑警完全摸不著頭緒。

  “……六月一日晚上,過東十條車站后,發生車禍對吧?嗯,沒錯……”

  鬼貫警部的眼光緊盯著桃色的大理花,好像要看穿它一樣。

  十條的車禍?丹那也回想起來了。當晚的十一點十分,大貨車與下行貨物列車相撞,不只造成死傷,還使得東北本線及京濱東北線交通,中斷了好幾個時,是一場非常嚴重的鐵路意外。但是,鬼貫為什么在現在提起這件事呢?

  “我問一個問題,車禍發生后,從上野出發往青森的普通列車,更正確地是二十三點四十分發車的117次列車。”

  丹那的聽覺神經瞬間緊繃。117次列車,不就是運過西之幡豪輔遺骸的,那輛尸體搬運車嗎?

  “當時因為東十條的車禍,東北本線的交通應該中斷了吧。那么,117次列車是走哪條線?”

  聽到了鬼貫這句話,丹那這才明白:鬼貫到底想要問什么。如他所言,這場車禍是117次列車,從上野出發的三十分鐘前發生的,在凌晨兩點前,不管上孝下行的列車,應該都動彈不得才是。但是,這117次列車在第二早上到達白石車站時,也才誤點了二十分鐘——這件事只要查油漆工,與站員的證詞就很清楚了。從這一點來判斷的話,就能知道117次列車在東十條的車禍排除之前,也就是凌晨兩點之前,并沒有卡在那動彈不得,而是走了另一條路線。

  “……經過池袋?那么是從赤羽線對吧?”

  鬼貫警部道謝后,把話筒掛了回去,雖然表情并無變化,但丹那卻從他的動作看出他對此結果非常滿意。

  “有發現了?”丹那又拿起了茶杯。

  “是啊。”

  “您要出門嗎?”

  鬼貫警部迫不及待地起身。

  “沒錯。謎底總算揭開了,我要實地確認一下,我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確。”

  “您的想法?”

  “跟我來就知道了。”

  反常地用愛理不理的口氣答完后,鬼貫邁開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丹那也一把抓住帽子,追了上去。因為他很清楚,鬼貫寡言的態度,代表他正在壓抑著心中的興奮之情。

  兩人搭上巴士,當他們第二次轉車時,丹那從巴士的終點站是巖這一點,大概猜到鬼貫的目的地是何處了。但是,鬼貫警部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一直思索著,丹那為了不要打擾他的思考,也跟著保持沉默。

  如他所料,當巴士接近淚橋時,鬼貫催丹那起身。這下幾乎可以篤定,鬼貫的目的地,就是楢山源吉借住的簡易旅館“橘屋”了。但是,鬼貫到底想在那里,調查些什么呢?丹那仍舊摸不著頭緒,所以他也只好像個傻瓜一樣跟在鬼貫后面走了。

  就像之前須藤部長刑警做過的一樣,鬼貫站在人行道上的地圖前,確認“橘屋”的所在地。

  “在鞋店的轉角那轉彎。”他喃喃地完,就邁開了步伐。

  “橘屋”的前面,有兩個老板娘站在路中央,兩人舔著冰棒高聲談論某個饒八卦。不知道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兩人雙手一拍,一起笑彎了腰。就算裝了拖車的腳踏車,正扯著鈴催她們讓路,她們也不為所動。

  “喂喂喂,你們是沒長耳朵嗎?蠢女人!”

  “什么!你誰是蠢女人啊!”

  兩位老板娘臉色一變,眼角上吊,剛才的笑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比較強勢的那一個,把手上的冰棒摔到路上,一把抓住了腳踏車的車頭。

  “有膽再一次!”

  “哎喲!別這么生氣啦。我又沒有惡意,你就行行好原諒我嘛。”

  騎腳踏車的男人,被老板娘們兇神惡煞的樣子給嚇到了,態度馬上軟化下來,露出了阿諛的笑容。兩名女性看到對方竟是個軟柿子,頓時精神大振。

  “你在什么鬼話,拜托有點男子氣概好嗎?”

  “所以,我不是已經在求你了嗎?”

  他的表情越來越畏縮。正巧碰見此事的丹那,無法見死不救,只好苦笑著介入其中當和事潰一問才知道那個壓制著車頭的女性,就是他們要找的“橘屋”老板娘。

  “啊,討厭啦,居然讓您看到這種場面……”

  剛才還表現出巴御前般英雌氣概的她,一下就變成了一個撒嬌的女人,她用手摸了摸頭,似乎很在意自己的發型有沒有亂。

  日本平安時代末期著名美女武將。

  “先這樣啰,下次再聊。”她向另一個老板娘道別后,帶著鬼貫他們走進狹窄的玄關,她本人則脫下涼鞋,一屁股坐在式臺上。

  “是我老公闖了什么禍嗎?到我家那個死鬼,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櫻”她以風情萬種的語氣道。

  “不是的。我們只是想問問,之前住過你這里的,那個楢山源吉的事。”

  “真的,阿源他的遭遇,實在是太可憐了。你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抓到兇手啊?到現在我只要一想起阿源的事,就為他感到不平,氣到都要腦充血了。”

  老板娘連珠炮似地道。

  “關于那個楢山源吉……”鬼貫警部壓低了聲音。

  “他怎么了嗎?”

  “希望你能夠仔細回想一下,你記得他在六月一號的晚上,都做了些什么事嗎?”

  老板娘瞪大眼睛,訝異地看著鬼貫,表情像是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問這些做什么?

  “前一就是五月最后一,是繳房租的日子,我想你應該會特別印象深刻吧?”

  “我想想。”

  屋前的電線上停著兩只燕子,有著雙眼皮的老板娘,將視線投到燕子身上。丹那心想:她的眼神還真美啊。

  “……五月最后一的事我記得,那我去催繳他積欠的房租時,他還給我裝睡呢。”

  “請你務必回想一下第二晚上的事。”

  鬼貫警部用緩和的語調追問著。這種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催促對方的。

  女人把手放在漿過的整潔連身裙的膝蓋部位,再次抬頭看向屋檐的電線。丹那又想:真是雙嬌艷的眼睛啊。

  “六月一號的晚上……”她喃喃自語著。

  六月一號,就是西之幡豪輔被殺的那一,同時也是楢山源吉扮演替身,現身于“蘭蘭”的日子。但是,鬼貫警部為什么會這么執著地,追問這個問題呢?丹那仍然無法理解鬼貫真正的想法。

  “啊,我想起來了!”女人突然大叫出聲,她的鼻翼翕動著。

  “就像我剛才的,三十一號的晚上我去跟他催繳房租,而他當時卻給我裝睡。但到鄰二,或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吧,他拿著燒酎回來,開始跟我家那死鬼喝了起來,還送我豆餡球當伴手禮,在這一點上阿源是很機靈的。”

  楢山原來是這種人啊。

  “對我來啊,比起買酒回來,我還比較希望他拿買酒的錢,墊一點房租呢。”

  “他們喝到幾點?”

  “我想想,大概喝到十二點左右吧。還是我跟他們,都這么晚了不快點收,會吵到鄰居之后,他們才肯結束,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驚訝的丹那,重新審視著老板娘的臉,但她的臉上卻沒有謊時,那種睜眼瞎話的表情。但是如果她的是真的,那么,當晚楢山出現在“蘭蘭”,還吃了面這件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丹那窺視著鬼貫的表情,但鬼貫一點也沒有露出驚訝的樣子,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

  “你能確定當晚楢山源吉,跟你的丈夫喝酒喝到深夜嗎?”

  “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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