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利用頻率算是多還是少?”
“算少,一個禮拜只有一次。一般車子通常每天都有人租的。像今年春天買的新型哈德遜,全部客人都搶著要租,就算申請也不一定馬上租得到呢。因為我們的會員多達四十二、三人啊。”
說到會員人數時,經理的表情難掩得意。
“這輛水星為什么這么少人租?”
“因為……當然車款比較舊也是原因啦,客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簡單來說,人就算是叫計程車,也會選最新型的車而不會選舊型的車。如果是自己駕駛的話更是如此,不夠好看的車他們可就敬謝不敏了。不過要是開習慣了,就會明白舊車也有舊車的好。就像過去的人憐憫落敗的義經一樣,會開這臺車的人也不算少,大多以中年人以上居多,幾乎都是固定的那幾位在開。”
聽到經理的話,鬼貫重新省視帳簿,的確,同樣的名字頻繁地出現在帳簿上。當他把筆記本打開,整理租借者的名字后,確實如經理所書,經常出現同一個人數度租走這輛車的情況。他再給予分類后,知道這輛車的常客有七個人。應該就是這七人之中的某個人把水星停在照片中的那個地方了。鬼貫的調查雖然才剛起頭,但想到隨著案情進展,不久后就能揭開此案的真相,他頓時精神百倍。
事實上,鬼貫警部現在,差不多要忘記京都的酷暑了。他問到七名會員的住址與工作地點,把資料記進筆記本以后,就離開了租車公司。他走時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看到那輛水星頹喪地窩在車庫的角落,像在哀嘆自己懷才不過。它的姿態好似在失望地說“原來不是來找我的啊”一般,看起來既落寞又黯淡失色。
炙熱的太陽沉入西方的山下后,約過了快一個小時,鬼貫才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三條的旅館。雖然他需要拜訪的會員人數只有七人,但在人生地不熟的都會中進行四處奔波拜訪的工作時,如果能坐計程車的話還好,像他這樣得要巴士電車轉搭來轉搭去的話,實在會讓人精疲力竭。而且那七個人就像是說好了要整人似的,鬼貫前去拜訪的時候他們不是不在家,就是事務繁忙抽不開身,他有時得枯等多時,有時得再去一趟,才得以拜見他們的尊容。花了這么多苦工,如果能有好結果的話還不要緊,但那五個男人與兩個女人一看到那照片,馬上搖頭說自己從沒有在那個地方停過車,也一點都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哪里。從第七個會員——一個在銀行工作的女孩那里,聽到她什么也不知道這個回答的時候,連以毅力為傲的鬼貫也得灰心喪志了。他很清楚地感覺到疲勞在同一時間,漸漸擴散到了他全身的微血管。
京都旅館的缺點,就是明明位在冬季嚴寒夏季酷暑的盆地,冬天來住時卻沒有暖氣,夏天來住時連冷氣也沒有準備。冬天時,窩進暖桌為自己倒一杯酒小酌一番的同時,也順便欣賞木框玻璃門外的雪景,這樣一來,連沒有暖氣這種鳥事都能轉變成一種風流。但現在這樣頂著大熱天走回來,卻連想沖個涼都不可得的情況,沒有冷氣只會讓人滿肚子火。而屋檐吊著風鈴確實風雅,但到現在,那個風鈴卻連叮一聲都沒有,因此鬼貫只好在那胡亂地揮動著團扇。
七名水星的使用者異口同聲都說:自己沒有在照片里的地方停過車,也從來沒有開車去過那里,對那個地方是哪里也完全沒有頭緒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跟租車公司租車的人又把車子借給別人,然后那個人把車停在照片里的地方,但會員們都搖頭否認,宣稱自己絕對沒有把車子借給會員以外的人。
鬼貫警部在無計可施之下,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是那輛車子故障,被送到市區的修理廠時,維修工人會試開那臺車出去,并在照片里的地方停車呢?他從街角的電話亭打電話給“仙人掌租車公司”,請玉井經理告訴他修理廠的名字與住址。然后他前往拜訪修車廠,給全部工人看了那張照片,又把所有必要的問題都試過了一遍,最后仍然沒得到什么好結果。鬼貫離開工廠時,感覺到自己的鞋子好似有千斤重。
“洗澡水已經燒好了……”
跪在地上的圓臉女服務生詢問道。鬼貫回答馬上去泡后,站起來把手放在褲腰帶上,這時風鈴響了一聲,而這一聲似乎打開了一道鎖,讓鬼貫發覺到自己至今忽略的事。那輛水星在被“仙人掌租車公司”收購之前,會不會曾經是某個人四處奔走時的代步工具呢?租車公司是在去年一月買下那輛車的,但是那輛車并不是去年的款式,而是更久以前制造的車款。所以“仙人租車公司”一定是向不想要這臺車的前車主,用買賣中古車的方式買進了那輛水星。在照片中的地方停車的,就是那個前車主也不一定?
鬼貫警部是一個很少會慌張的男人。年輕時運動的經歷讓他至今仍身手矯健,但他的個性卻比平常人還要穩重一倍,極少大聲喧嘩或情緒激動,而在他人面前更絕不會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但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他不顧自己的皮帶快要松開,就拿起了聽筒高聲地呼叫柜臺人員,要他們把電話轉到府警的交通課。下班時間已經過了,鬼貫把聽筒緊緊地壓在耳朵上,一心祈禱磯野警部還待在座位上。
聽到聽筒傳來對方的聲音時,鬼貫松了一口氣。
“調查結果如何?”磯野問道。鬼貫警部把事情簡略地回報后,就詢問對方:知不知道水星的前車主是誰。
“請等一等。如果車子是仲介從其他縣運來的,我可能就查不到了。但前車主如果是京都人,想知道是誰應該不是件難事。找到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
鬼貫警部道了謝,告訴對方旅館的電話號碼,然后把聽筒給掛了回去。這時,他聽到了皮帶扣撞到桌角所發出的聲響,才想起自己的皮帶松開了。鬼貫重新系好皮帶,坐到置于緣廊的藤椅上,怎樣都無法放松的他,不斷地看著自己的腕表。
過了大約三分鐘后,電話響了。
“我找到了。”磯野的聲音聽起來也很興奮。
“請準備好紙筆,我會慢慢說的。好了嗎?上京區……金出川通……千本……西入ル……名字是新倉干雄,職業布料商。他八年前買下了那臺車時,車子還是新車,所以這臺車子之前的所有人只有他了。”
“謝謝你的幫忙!”
鬼貫警部再一次表達自己內心深深的感謝。對柜臺說明自己還沒有要入浴后,換了一件新襯衫就準備要出發了。是因為剛才休息過了?還是因為他急著想扳回一城呢?鬼貫剛才的疲勞在這時候全都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