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不止如此。如果只列舉所有可能性,他也有可能只是開了兩次金庫的門,卻沒有領出任何東西,或者,什么都沒有放進去。另外,他也可能是因為某個理由,需要讓人以為他去過出租金庫,所以才做出這種事。”
丹那無法理解鬼貫的想法。的確,把這件事分成多種情況來看的話,是可以做出各種假設,但是這樣一來,不就變成為分類而分類了嗎。
“是這樣沒錯。”
鬼貫警部似乎察覺到丹那的想法,他用認真的表情說道:“其實,我只是想指出本部的觀察與推理有些草率而已。換句話說,我覺得他們在調查出租金庫時或許有遺漏之處。當然我無法篤定他們一定有所疏漏,但我重新檢討整起案件后,發現只剩出租金庫這地方尚有疑慮,所以我覺得我們有必要重新調查這一點。”
丹那贊成鬼貫再調查一次出租金庫的想法。兩人決定下午就出發,他們先請求忽谷律師到場見證,并與昭和銀行取得了聯系。
課長、小稻行員以及忽谷律師之前早就有一次經驗了,但鬼貫跟丹那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地下出租金庫。丹那靜靜地環視四周,得出了人還是適度貧窮,過著跟出租金庫無緣的生活比較好的結論。
地下室的冷氣開得太強了,冷得令人發抖。
五個人就像六月三日做過的一樣,打開了金庫的門,拉出鋼鐵制保險箱的同時,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請著手進行調查吧。”白發律師語氣鏗鏘地宣告。
他比中等身材的鬼貫還高個十公分,臉部輪廓深刻,而他的皮膚顏色使他如果包上頭巾的話,看起來就跟印度人沒兩樣。“請問社長來出租金庫時,有沒有拿什么東西?像是皮包或包袱布……”鬼貫警部向小稻行員詢問。小稻還是跟之前一樣,頭發用發油擦得油亮。
“沒有,他兩次都是空手來的。”
“多謝。這么說來,應該是可以放在口袋里的小東西。如果是文件的話,最多也不過四、五張吧。”
鬼貫警部自言自語似地說完后,在丹那的幫助下從保險箱拿出文件,開始仔細謹慎地進行調查。律師與行員們默默地盯著警部的手邊,希望鬼貫發現線索的期待,與他再怎么找,也不可能發現什么的負面情緒,同時在他們的內心交織著。
鬼貫警部每檢查一張證書或股票,都要花費三分多鐘。隨著時間流逝,大家開始對他的慎重感到厭煩,臉上浮現了無聊的表情。但警部對這些事一點都不在乎,他拿起那兩張若竹久子的照片,以及上半身被撕掉的照片端詳了一會,然后又意猶未盡似地從口袋中取出放大鏡。
“如何?有什么收獲嗎?”
律師知道調查已經全部結束后,或許對鬼貫從容的態度感到失去耐心了吧,用有點厭煩的口氣詢問著。如果聽者有意,可能會覺得這句話帶有嘲笑的意味。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我想把照片帶回去慢慢研究,只要一天就可以了。”鬼貫警部回答,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對方的態度,“不,我想要的是這張破掉的。”
在得到律師的許可后,鬼貫警部把照片收入皮包,向行員道謝。隨后行員關上金庫,五人返回地面。
回到本廳的鬼貫警部面向桌子,手里拿著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那張破損的照片。為什么鬼貫會對這張照片這么有興趣呢?丹那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看若竹久子的戶籍謄本可以清楚知道:這個案子與遺產問題并無關聯,但現在鬼貫卻還對久子母親的照片興趣盎然的樣子,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丹那直接向鬼貫警部提出自己的疑惑。聽到這個問題,鬼貫的嘴角在他下顎方正的臉上歪了一下,露出了苦笑。
“你誤會了。你跟本部的人之所以會以為這是若竹久子或田鶴子的照片,只是因為這三張照片放在一起,但事實上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么說來,這女人不是田鶴子,而是另有其人?”
“我想應該可以這么說。你用放大鏡看看這個地方。”
鬼貫警部用鉛筆尖指著照片的一部分。這張照片中有個女人身著和服、腳穿涼鞋,看起來有點衣衫不整的她面向斜前方站著,但因為她上半身的部分被撕走了,所以不知道她的年紀與容貌。她所站的地方似乎是都市中一座玄關裝著格子門的建筑前。之所以知這是在都會,是因為照片中的道路是有鋪裝過的,而道路遙遠的另一端有一臺車停在那里,鬼貫用鉛筆指的,就是那輛車的車牌號碼。
“你仔細看,這不是東京的車。”
“……沒錯,這是京都的車。京都車牌五すsu九九九八。這么說,這張照片是在京都拍的啰?”
這個新發現大大地鼓舞了丹那,他的語調中充滿了興奮之情。
“是啊。根據你的報告,死去的若竹田鶴子從未踏足除了故鄉與東京的玉川之外的地方,所以她不可能會在京都被拍到的。雖然,也可能剛好有一臺京都的車,到東京后被照進這張照片里,但東京的街道我幾乎可以說是了若指掌了,卻從沒見過照片中的景色。不過,這照片被撕了一半,所以我的說法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確。但就常理來看,可以推論出這張照片是在京都拍的,因此照片里的人并非若竹田鶴子。”
“原來如此。”
“那個出租金庫的保險箱里放的文件與照片中,要說最可疑的東西,就是這張照片了。單單照片中人頭部被撕去這一點,就似乎另有隱情了不是嗎?丹那,快把這張照片拿去加洗。我要帶著這個,前往京都查清這女人的真實身份。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對破案帶來協助,要去了才能知道。”
說完,鬼貫警部馬上展開行動,他拉開抽屜,拿出列車時刻表。
快車“出云”號在二十二點三十分從東京出發,于第二天早上八點三十四分抵達京都。雖然到達時間有點早,但說到出東京車站的最后一班快車,就只有“出云”了。跟鬼貫睡同一臺臥鋪車廂的是一對將要前往出云大社參拜的新婚夫婦,那對夫妻你儂我儂的樣子,雖然沒有讓鬼貫覺得如坐針氈,但他仍然度過了淺眠的一夜。
“出云”滑入了京都車站五號月臺。停靠時間有六分鐘,因此鬼貫可以不疾不徐地離開位置,祝福地看了那對幸福的新婚男女一眼后走下列車。他把小提包夾在腋下,穿過人潮走上跨線橋,最后越過了剪票口。
戰爭中,鬼貫在京都站下車時,曾受到聚集在候車室、外表骯臟的游民不斷糾纏向他乞討食物,這件事給他很深刻的印象。戰后,他在京都下車了無數次,但直到現在,他還是會想起當時那悲慘的景象。就算站在有許多盛裝打扮的京都美人穿梭來往的中央大廳,他仍能像x光透視一樣,清楚看見隱藏在人聲混雜的站內風景后,那京都車站戰時的黑暗形影。鬼貫止步,環視四周,在詢問處的附近找到了公共電話,并從那里打電話到京都府警的交通課,告訴對方他現在已經到達京都,吃完飯將會前去拜訪。
京都夏季的悶熱是舉國聞名的,但或許因為時間尚早,氣溫沒有很高,剛好避開了暑氣。他穿好外套站在車站前,想著早餐要去哪里吃才好。
京都是美食之都,鬼貫每次來到京都,都會吃的有普茶料理1、讓他邊吃邊咂嘴的川魚料理,還有值得細細品味的知恩院境內的芋棒等等……吃到胃都不舒服了才打道回府。他會自愿來京都出差,想品嘗這些美食也是原因之一,不過這件事不能大聲宣揚就是了。他在心中偷偷立下心愿:如果這次的調查順利的話,離開京都的前一晚,就去吃一頓鱉料理吧。
1從中國傳去日本禪寺的齋菜,菜色以蔬菜為主,使用較多的油。
不過現在的鬼貫只想用一些粗食,隨便解決早餐問題,但現在這么早,連油豆腐烏龍面的店家都還沒開,因此他別無選擇地走進了附近的食堂,吃了普通的三明治與淡得像白開水的紅茶。以敏感的味覺與極致的料理為傲的京都,卻沒有人在這種簡便的料理上下任何功夫,這件事說來也還真是奇怪。
鬼貫警部用完餐后,在車站前搭上往高野的市電,并在烏丸出水站下車。從車牌那走了五分鐘就是府警的所在地,府警厚重的建筑物給人腳踏實地的感覺。時間才剛過九點,太陽光已經把白色的石階照得閃閃發光,刺痛了來客的眼睛,鬼貫心想是時候該脫掉上衣了。
交通課的主任警部名叫磯野,是一個約五十歲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看到他時,鬼貫猛然聯想起一個評價不太好的政客。磯野與那個政客一樣都有著大餅臉與肥胖的五短身材,連那雙細而銳利的眼睛也一模一樣。鬼貫發覺自己一眼見到他,就有了“這個警部應該也不安好心眼”這種莫名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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