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間其實還是有一點誤差,與實際時間大概有一、兩分鐘的不同吧。不過絕不會是在十一點四十分過后就是了。”
“我明白了。先說結論吧,我當晚看到西之幡的時間,就是十一點四十分。”
須藤無法立刻理解對方的話,只能呆呆地望著聲優的臉。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十一點四十分被殺死的人,是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別的地方。
“……你看錯人了吧?”
“兩個毫無關系的人長相相似是很常見沒錯,但他的兩撇灰胡子長得那么威風凜凜,我怎么可能認錯。當那個人離開后,我還轉向同桌的友人說那個人不是西之幡社長嗎,他當時是各大周刊雜志全力抨擊的目標啊。”
“這樣啊。你是在哪看到的呢?”
須藤無可奈何地反問道。雖然配音員堅持自己沒看錯,但他看到的肯定是不同的人。他參觀了平常看不見的電臺內部,也和過去藉由喇叭認識的配音員見了面,因此這段路絕不算白跑了一趟,但即使這樣,特地被叫到有樂町來聽別人看錯人的故事,實在很劃不來。
“池袋車站的東口。那一天錄音比較早結束,我跟朋友喝了一攤又一攤。后來肚子餓了,就去一家名叫蘭蘭的中華料理店吃飯,然后西之幡就進到店里來了。”
“你在這之前曾經跟西之幡見過面嗎?”
“沒有,就像我剛才說過的,我只在報紙與周邗雜志上看過他的照片而已。不過他的胡須那么有特色,我是不可能看錯的。”
村瀨似乎打從心底認為那個人就是西之幡豪輔,他對須藤的質疑開始不耐煩起來了。
“我是面朝入口坐的,所以很快就發現了。西之幡點了八寶面,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就走出去了,大概只花了十或十五分鐘左右吧。”
村瀨巨細靡遺地解釋道當時似乎正在趕時間的那個男子,詢問店員哪道菜出菜最快后,向店員指示道:“我點八寶面。”
聽到八寶面時,部長刑警吃了一驚。因為根據驗尸報告的記載,死者西之幡豪輔在死前吃的東西就是八寶面。
“他有同伴嗎?”
“只有西之幡一個人。”
“服裝呢?”
配音員稍微移開了視線,直盯著隔音墻,表情像是在回憶忘掉的臺詞。
“好像是灰色西裝,不過質料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還有,他當時戴了黑色的軟氈帽。”
衣服的顏色、帽子的顏色也相符。難道說,出現在那個地方的人真的是西之幡豪輔嗎?
“你確定你是在十一點四十分看到他的嗎?”
“是啊。我之所以會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當時的我想起十二點開始的深夜廣播中,會放一位名叫多塔康拉德的波蘭男低音唱的蕭邦,當時我心里想:這時候開車回去應該來得及。那張黑膠唱片沒有在日本販售,在外國也絕版了,能聽到那張唱片的機會不多。”
須藤對音樂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配音員那些話他有一半以上都聽不懂,不過至少他明白為何對方會記得十一點四十分這個時間了。
“那個很像西之幡豪輔的人,是十一點四十分進店里的嗎,還是他離開的時間是四十分?”
“那是他離開的時間,我想他應該是二十五分左右來到店里的吧?”
“你是從哪里看時間的?從你的手表?還是店里的時鐘?”
“我的手表。”
“你的手表該不會壞了吧?”須藤追問道。就算會冒犯對方,也得問清楚這件事。
“這是不可能的,我的手表從沒壞過……”配音員搖頭,堅決地否定對方的說法。看來他的手表應該是高級貨。
“謝謝你,你的情報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
例行公事地道了謝后,部長刑警到了走廊。那些情報其實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他不是搞錯人,就是手表的時間走得太快了。雖然最近已經沒什么人會留胡須了,但捻著八字胡在那洋洋得意的老人,整個東京應該還有數十人數百人才對。只看那兩撇胡須就斷定那個人是西之幡豪輔,跟把枯芒草誤以為是幽靈沒有兩樣。就算那個人真的是西之幡社長,那也一定是那位配音員的手表時間走得太快了。
須藤邊想,邊在鋪了地毯的走廊前進。但他沒預料到的是,幾天之后,他的這兩個推測就會被完全推翻。
在夜晚的東海道本線上,快車“月光”正往關西方向朝著目的地大阪奔馳。從東京出發后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正是大部分的乘客就寢的時刻,尤其是三等臥鋪車廂中的所有乘客,應該都拉上窗簾進入夢鄉了才對。但是,身為臥鋪車服務生的園部,卻因為他身為服務生的職責,到現在還不能入睡。濱松站那有一位乘客要上車,他得把那位乘客帶到他的臥鋪去才行。只因為一個人就不能睡,實在是非常惱人的事。如果那乘客是位會讓人眼睛一亮的美女的話還好,如果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那就太悲慘了。
爽朗的初夏夜風,從服務生室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在風的吹拂下,置身于列車那單調又有節奏的聲響中,碰到這種情況還不想睡才是怪事啊。只要讓人反復受到一成不變的刺激,就能使其昏睡,這是催眠術的基礎。
車站的亮光像箭一般越過窗外。園部看了看時鐘,就快兩點了。剛才的燈光,應該是金谷站或菊川站吧?還有四十分就到達濱松站了。只要離開濱松,就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擾好好地睡個覺了,再忍四十分,四十分……
他突然張開了眼睛,抬起了頭。剛才半夢半醒中,好像聽到有人在敲門。他起身時腳步還晃了一下,當他往走廊一望,就看到有個穿浴衣的男子,一臉氣憤地站在那里。
“睡在我下鋪的人太吵了,我根本睡不著。”
這個能在臥鋪車上穿浴衣的人,肯定是位經常旅行的乘客。而會為了一些無聊小事在那抱怨的,也是以這種乘客居多。
“那個人在大吵大鬧嗎?”
“他不是在大吵大鬧,是在呻吟。”
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啊?”
“他可能是生病了,反正他吵得我很煩就是了。”
看來對方一點都不同情病人的痛苦,只覺得自己被吵得睡不著才是現在最嚴重的事。園部服務生戴好制服帽,跟在那位乘客身后。
他們走到臥鋪車廂接近中央的地方,客人指了指下層床位。的確,從簾子內側傳出了一些聲音,那聲音與其說是呻吟,還不如說是夢囈。夢囈倏然停止,間隔一小段時間后,又開始了。聽起來他好像一直在說些什么,但發音卻十分不清楚,讓人完全摸不清他在講什么。
“你好……”
列車服務生在簾子外叫喚著。因為還得顧慮到其他正在休息的旅客,所以無法叫得太大聲。但下層的乘客似乎聽不見他的叫喚,仍不斷發出夢囈聲。
服務生拉開簾子向內窺視,昏暗的天花板照明燈斜斜地照進了臥鋪,床上睡著一名年約六十的男性。他的枕頭與毛毯移位,大量的口水從嘴中流出,流到一邊的臉頰上。他的樣子非比尋常。
“你好……你”
服務生用單手搖晃著旅客的身體,可是對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他的半邊臉開始抽搐,然后再次發出囈語。園部有注意到這位乘客是在東京上車,他當時帶著一個嶄新的小皮箱,穿著一身輕便的服飾,看起來不像是經常旅行的人。不過他似乎很喜歡喝酒,園部在列車到橫濱附近時看見了他,當時他的威士忌已經空了一半,他本人則醉得滿臉紅光。而他的目的地,記得是終點站大阪吧。
列車服務生回頭一看。睡中層床位的男人還站在那里,他雙手揣在懷中,嘴里叼著香煙。或許是煙薰到他的眼睛了吧,他不斷地眨著眼睛,用冷漠的表情俯看著那個病人。對面的乘客好像也醒來了,他們把簾子稍微打開,從隙縫窺探著外面的情況。
“讓他下車比較好。”
一名青年裝作在自言自語的樣子,暗地里其實是在提醒服務生應該要這么做。就算青年不說,園部也知道一定要讓他下車才行。不過他想這么做的原因并非和那個男人一樣,想把擾人清夢的家伙趕出車外,而是為了讓生病的乘客接受治療。
服務生看了看手表。到濱松還有十五分……而且濱松那里有大型醫院。他得馬上聯絡專務車長,請他丟通信筒通知濱松站才行。服務生園部急忙起身。
列車經過天龍川車站時,丟出了一只通信筒,里面裝有急癥病患要在濱松下車的訊息。訊息似乎順利傳達出去了,當列車接近濱松站時,園部看到深夜的月臺上有拿著擔架的站員、穿著白衣的醫生與護士。他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心想:太好了,那位乘客得救了。
列車停靠后,站員們進入車廂內,按照醫生的指示將病人移到擔架上。他們離開時放輕了腳步,以免影響乘客休息。園部把散落在臥鋪上的小瓶裝威士忌、外套、獵帽等搜羅在一起,交給了護士。
在所有的工作完成后,“月光”五分鐘的停靠時間也結束了,它再次動了起來。園部看著漸漸縮小的月臺,祈禱病人能夠早日康復。
“服務生先生,這個床位在哪啊?”背后傳來叫喚他的聲音,他回頭一看,一位剛剛上車的旅客,正向他出示臥鋪車的車票。
“在這里,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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