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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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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掉茶壺里的剩茶葉,用沸水沖洗了一遍,添上新茶,又從冰箱里取出一瓶所剩無幾的牛奶。花園的盡頭,一輛火車轟隆隆地駛過,噴著蒸汽,不一會兒,空氣中彌漫著煤渣的味道。他仿佛渾然不覺,泡好茶后,端到桌上。三人落座。

  “那么我們開始吧?”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而來,布萊基斯頓先生,”龐德說,“不如,你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從頭開始,事無巨細。”

  布萊基斯頓點點頭。他倒完茶,開始講起。

  他今年五十八歲。十二年前,他從埃文河畔的薩克斯比村莊離開后,就一直住在卡迪夫。這里有他的親人,他的叔叔在離這兒不遠的東路上經營一家電器商店。叔叔如今已經過世,他繼承了這家商店,給他提供了一份生計——至少能讓他勉強度日。弗雷澤猜得沒錯,他獨自一人生活。

  “我從未與瑪麗真正離婚,”他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湯姆出事之后,我們兩個都沒辦法繼續生活在一起;但與此同時,我們也都不會再婚,那么離不離婚有什么意義呢?她對請律師那些事不感興趣。我想,正因為如此,我如今還是她的合法鰥夫。”

  “你離開之后再也沒見過她?”龐德問道。

  “我們保持著聯系。會互相寫信,我也會時不時地給她打電話,向她詢問羅伯特的近況,問問她還缺什么;但就算她缺什么,她也永遠不會告訴我。”

  龐德取出他的壽百年牌香煙。偵探在辦案時吸煙的情形實屬罕見,可是,近來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自從他在雷德溫醫生的診所昏倒后,弗雷澤就心急如焚。可龐德卻絲毫不動聲色。在來的路上,他們坐在車里,他什么都不肯說。

  “讓我們回到你和瑪麗最初相遇的時候,”龐德提議,“給我講講你們在謝潑德農場的生活。”

  “那是我爸爸的財產,”布萊基斯頓說,“他從他父親那里繼承的,家族代代相傳,年代太久遠了,沒有人記得最初的情況。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我從來都不稀罕那個農場。我爸爸常說,我就是羊群里那只黑羊,這話很有意思,因為這就是我們的全部——一百英畝土地和一群羊。現在回頭看看,我覺得對不起他。我是他唯一的孩子,而我卻不甘心就這樣生活一輩子。上學的時候,數學和科學一直是我的強項,我想去美國,成為一名火箭工程師。這多可笑,我當了二十年機械師,從來都沒去過比威爾士更遠的地方。你可以有大大小小的夢想,除非你走運,否則它們就一文不值。可盡管如此,我不能抱怨。我們一家在那里幸福地生活。甚至一開始,連瑪麗都覺得很滿意。”

  “你是怎么遇見你妻子的?”龐德問道。

  “她住在桃伯利,離這兒大約五英里。她媽媽和我媽媽在同一所學校。某天周末,她和她的父母一起來我家吃飯,我們就是這么見面的。瑪麗當時二十多歲,你想象不到她當年有多漂亮。我對她一見鐘情,不到一年我們就結婚了。”

  “我想知道,你父母對她印象如何?”

  “他們很喜歡她。事實上,我要說,那段日子,我們過得其樂融融。我們生了兩個兒子:羅伯特先出生,然后是湯姆。他們在農場里長大,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們放學回家,在農場你追我趕,幫我爸爸干活。我想,也許我們在農場比在其他地方都生活得更幸福。但好景不長,我爸爸負債累累,而我沒有伸出援手。我在惠特徹奇機場找了一份工作,距離布里斯托爾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那是三十年代末。我負責給國家空軍護衛隊的飛機做定期維修,見過很多年輕的飛行員來參加訓練。我知道戰爭就要爆發,但在埃文河畔的薩克斯比村莊這樣的地方,人們很容易忘記。瑪麗在村莊里打零工。我們已經各過各的了,所以出了事后,她責怪我——也許她是對的。”

  “給我們講講孩子們的事吧。”龐德說。

  “我愛那兩個孩子。相信我,我沒有一天不去想發生的那件事。”他的聲音哽咽,不得不停頓片刻,等自己緩過來,“龐德先生,我不知道事情怎么會到這個地步。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在謝潑德農場時,我不敢說生活美滿,但至少我們那個時候很快樂。孩子們有時候也會很難纏,總是打架,劍拔弩張。可是男孩子都這樣,不是嗎?”他的眼睛盯著龐德,似乎需要得到他的贊同,但發現他沒有反應后,繼續說道,“他們倆也很親密,是最好的朋友。

  “羅伯特更安靜。你總會感覺,不知道他的腦袋瓜里在想什么。甚至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在巴斯山谷散步,一去就是很長時間。有時候,我們會非常擔心他。湯姆更加生龍活虎。他把自己當成小小發明家,總是把藥混在一起,把舊設備拆開又組裝在一起。我想,這方面他可能是遺傳了我。我承認,我以前更寵他。羅伯特和他媽媽更親近。他出生的時候是難產,她差點失去他。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大病小病不斷。村里有個醫生,叫雷納德,總是在我們家進進出出。要我說,這就是她對他過于保護的緣故。有一段時期,她都不讓我靠近他。湯姆就更好養活。我和他更親近。總是,我們倆……”他拿出一包十只裝的香煙,撕掉玻璃紙,點上一根香煙。

  “自打我們離開農場后,一切都變了樣。”他說,語氣忽然變得尖刻起來,“從那個人進入我們生活的那天起,事情就開始變了。可惡的馬格納斯·派伊爵士。現在看,一目了然,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會那么盲目、那么愚蠢。可當時,他讓我們的問題迎刃而解,仿佛上帝聽見了我們的祈禱。瑪麗拿到了一份固定的工資,我們有了落腳的地方,孩子們可以在莊園里跑來跑去。至少,在瑪麗眼中是如此,而她也是這么說服我的。”

  “你們吵架了?”

  “我盡量不和她吵。那只會讓她與我反目。我說我有些顧慮,僅此而已。我不想讓她做管家。我覺得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記得,我提醒過她,一旦我們去了那里,我們就會被困住,就像是我們附屬于他。但問題是,你看,其實沒什么選擇。我們沒有什么積蓄。這是我們能得到的最好的提議。

  “起初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派伊府邸挺氣派的,我和斯坦利·布倫特也相處得不錯。他和他的兒子在那里看守莊園。我們不用支付租金;不用天天和父母擠在一起,我們可以更自由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但是那棟木屋卻讓大家悶悶不樂。它一年到頭都曬不到太陽,也從來沒有家的感覺。我們開始惹對方生氣,甚至包括孩子們。我和瑪麗似乎總是在相互指責。我討厭她那么崇拜馬格納斯爵士,他只不過是有爵位、有很多錢而已。其余的,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這輩子從未認真工作過一天,擁有派伊府邸只是因為他有繼承權。可是她看不清楚。她覺得這份工作讓她與眾不同。她不明白,當你在打掃廁所的時候,你終歸是在打掃廁所。某個貴族的屁股坐在馬桶上,情況就會有所不同嗎?我曾經和她說過一次,她很生氣。但在她眼里,她既不是清潔工,也不是女管家,她是莊園的女主人。

  “馬格納斯有一個兒子,叫弗雷德,但當時他的年紀還非常小,脾氣卻很乖戾。父子倆關系疏遠。于是,他那貴族老爺派頭讓他開始打起我兒子的主意。他常常鼓勵他們在他的莊園玩耍,還用小禮物來哄他們開心——這里放三個便士,那里留六個便士。他還慫恿他們對內維爾·布倫特惡作劇。那時,他的父母已經死了。他們在一場車禍中喪命,內維爾接替他父親在莊園工作。要我說,他這個人有些古怪。我覺得他的腦子不太對勁。但這并沒有阻止他們監視他、嘲笑他,朝他扔雪球什么的。這么做很殘忍。我真希望他們沒有如此做過。”

  “你阻止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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