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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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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一說出口,谷秋莎就覺得可笑,路中岳何時把谷長龍當作過岳父,何況都已離婚了。

  “監控記錄一直到今天早上,沒人再進出過這個房間。鄰居老太太起來早鍛煉時,向保安抱怨昨天半夜隔壁很吵,似乎是兩個男人吵架與打斗的聲音。保安好奇地看了監控錄像,很有警惕心地報警了,結果就這樣發現了尸體。”

  “可是,爸爸為啥深夜跑到這里來呢?”谷秋莎越發恐懼,她拉著黃海的胳膊說,“能否讓我再看一看兇器?”

  一分鐘后,警察把黑色袋子打開,取出一把大號的瑞士軍刀,刃口打開足以致命的那種——鋒刃與刀柄上沾滿了血跡。

  “沒錯,我認得這把刀,去年我從瑞士旅游帶回來的,限量款的,國內沒有銷售過。”

  “這把刀被路中岳帶走了嗎?”

  “不,我把這把刀送給了爸爸。兩天前我看到他拿著這把刀,癡癡地看著窗外,當時我就擔心他會不會想不開。”

  “這么說的話,那就是你父親深夜帶刀來找路中岳,可能是商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也可能就是來殺人的。結果他死了,路中岳逃跑了。兇器留在現場的角落,至于是否這把刀致命的,還需要法醫檢驗。”

  她不解地跪倒在地上:“我爸爸六十五歲了,身體一直不好,每天要吃許多藥,他怎么會是殺人犯?”

  “道理很簡單,爾雅教育集團的破產,都說是因為出了內鬼,而這個人就是董事長的女婿,對不對?”

  父親是來上門尋仇的?但因年老體弱,非但沒能殺了路中岳,反而在搏斗中被自己帶來的兇器所殺?

  “不錯,我也恨不得殺了他!路中岳!”

  “警方正在全城布控,機場、火車站、汽車站,都已經發出了通緝令,我們在想一切辦法捉拿他。谷小姐,你知道他會潛逃去哪里嗎?”

  “不知道,我和他還沒離婚時,在家也不太講話,真的不清楚他還有哪里能窩藏。”谷秋莎六神無主地抓著頭發,拉著警察的胳膊說,“黃警官,這個人非常非常危險,他還可能來向我報復!”

  “我會抓住路中岳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從黃海嘴里說出來,卻是平靜而有力。

  谷秋莎腦中閃過的卻是那十一歲的男孩——她剛在法律文件上簽了字,解除了與望兒的母子關系。

  他重新改名為司望。

  谷長龍的追悼會冷冷清清,幾乎沒來幾個人。當初卻是高朋滿座,數不清的人要湊上門來,至于那些奉承拍馬的家伙,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自家親戚也故意避開,免得惹上什么麻煩——聽說他是要去殺人,反而被前女婿所殺,至今兇手逍遙法外。

  父親被殺前一晚,曾經與谷秋莎長談一宿,他說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與其在風燭殘年一無所有,不如跟那個人同歸于盡。女兒百般勸說他要放下,其實最放不下的是她自己,直到她主動提起另外一個名字。

  “申明?”谷長龍暴躁地吼起來,“你還在想著他嗎?”

  “如果你當初可以救他;如果你沒有一意孤行把他開除,還能給他一個機會,他會走上那條殺人的絕路嗎?他會死在冰冷的地下嗎?如果,你沒做過那些自私可恥的事,申明仍然會是我的丈夫,他會接受我寬容我,我們會過得很幸福,也不會有你的今天了。”

  “住嘴!”

  “1995年,在我們訂婚儀式前,申明跟我說過——錢校長遭到陷害而自殺,竟是你讓他去栽贓的,還欺騙他說是什么鎮宅的法物!你不知道申明心里有多痛苦,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殺人犯,間接殺死了一個正直的老人。但他不敢告發你,因為你是我的爸爸,是他的岳父大人。他說自己遲早會遭到天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死謝罪。我最親愛的爸爸,是你利用了申明,最終又像拋棄一條生病的狗那樣拋棄了他!你是個卑鄙的人。”

  “但我已經給了他最大的回報,讓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他這樣的小子!”

  “爸爸,你去死吧。”

  谷長龍羞愧地跑出家門,而谷秋莎并不知道,父親的懷里揣著那把瑞士軍刀。

  是我讓爸爸去死的嗎?

  直到打開火化爐,谷長龍已化為灰燼,谷秋莎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了。

  安奉完骨灰,有個男人正在等她,還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讓人想起從前日本電影里的高倉健。

  “谷小姐,警方已確認那把瑞士軍刀,就是殺死你父親的兇器。在帶血的刀柄上,采集到了路中岳的指紋,基本可以確認他就是兇手。”

  “等你抓到他再說吧。”

  她冷淡地說了一句,側身向殯儀館門外走去,

  黃海警官跟在她身后:“路中岳很可能潛逃到了外地,網上通緝令已向全國發布,但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你以為這只是一樁簡單的謀殺案嗎?”

  這句話讓他微微停頓:“其實,你的心里很清楚,自從賀年的尸體被發現后,我就一直在盯著你們家。”

  “賀年、我、我的父親,還有路中岳——都跟1995年被殺的申明有關。”

  這四個人都曾是申明最信任的人,卻在他最困難的生死關頭,反而背叛與傷害了他,可以說對于他的死,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2002年至今,其中已有兩人死于非命,一人作為兇手正在潛逃,我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應與當年殺害申明的兇手有關。”

  “還剩下一個我,大概也離死不遠了吧?”

  “對不起。”黃海第一次有了些表情,卻是淡淡的愧疚,“作為警察,我很慚愧。”

  “若你真想破案,可以去留意一個人,是個四年級的小學生——司望。”

  “被你收養的那個孩子?”

  “是。”猶豫片刻,她輕聲說,“我想,他應該認識申明。雖然,他在申明死后才出生。”

  “我不明白。”

  “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啊!為什么會認識這個孩子?為什么他會來到我的生活里,讓我深深地愛上他,然后又把我徹底毀滅?”

  黃海冷酷地點頭道:“我會去調查他的。”

  “這個男孩的后背上有個記號。”

  “是什么?”

  谷秋莎不想再跟警察糾纏了,她快步走出殯儀館,攔下一輛出租車而去。

  來參加葬禮的親友實在太少,她把原本訂好的晚餐取消了,她窩在后排座位里,看著車窗外冰冷的城市。

  短短的三個月,她接連失去了自己的公司、財富、權力、家園、丈夫、父親,以及最珍視的孩子。

  十年來,她從未想象過也不敢去想象,當申明被莫須有的罪名關在監獄里,又被剝奪了最寶貴的教師身份,被葬送了十多年來寒窗苦讀得來的一切,最后還失去了自己的新娘,該是怎樣的痛苦與絕望?

  就像此刻的自己……

  申明?

  如果有來生,你會是誰?

  去年6月19日深夜十點,那個在后院里燒錫箔的男孩嗎?

  望兒?

  最后的幾個月,他作為養子住在谷家,所有秘密就在身邊觸手可及。更因為谷秋莎的疏忽,讓公司大權旁落在路中岳以及新來的總經理助理手中——她私下調查過馬力這個人,發現他在應聘過程中,涂改了自己的簡歷,清華大學的高才生沒錯,但高中是在南明中學,畢業于1995年,很可能是申明帶過的學生。

  司望——馬力——申明。

  這個四年級的小學生,究竟有多么可怕?

  出租車停了下來,并非谷秋莎租住的公寓,而是一條狹窄破爛的巷子,迎面是那棵剛冒出綠葉的大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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