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深夜,嵩山派諸人就將離開少林,欲往湖北相會令狐沖的任盈盈追上,并團團困住。
任盈盈心內一突,更不答話,右手寶劍刺向左面的陸柏,左手也同時一劍向右邊的湯英鶚劈去。她似乎存心要對方兩人一起出手,左一劍,右一劍的同時分襲兩人。
陸柏與湯英鶚都是心機深沉之輩,但也被她逼的心頭火起,雙劍齊振,展開反擊。嵩山派近年來被尊為江湖第一大劍派,左冷禪自重新整理了嵩山十七路劍法后,門下弟子在劍術上大都有極深的造詣,兩支劍施展開來,攻勢凌厲絕倫,剎那間兩道劍光結成了一片劍幕,但見劍星寒光飛繞,頃刻間已把任盈盈困入了劍光之中。
任盈盈天資聰穎,劍術技法精湛,和人動手幾招,攻的十分銳利,但待對方的劍法展開反擊過來,立知嵩山十三太保名不虛傳,個個都不遜于已。當下暗咬銀牙,拼出全力,兩支短劍盡展所學,力斗兩人。根本無心分顧丁勉與樂厚二人。
她自小在任我行與東方不敗的細心調教之下,可以說一出娘胎,就開始練習武功,不但劍術上造詣甚深,內功上也有了十數年的火候,耐戰之力甚強,在兩人凌厲的劍勢夾擊之下,仍然能有暇反擊。
丁勉與樂厚生性正派剛直,不屑四大太保齊上圍攻,看這小妖女已被兩個師弟的劍光所困,心中認定手到擒來,只是凝神觀戰,只要一發現任盈盈有逃脫的可能,立時躍入場中阻截。
湯英鶚雖然甚少出手,但與陸柏全力合攻,場中局勢立時大變,任盈盈不再像初次被困劍影之中那般從容,只覺對方的劍勢,有如黃沙滾滾一般,大開大合,單是招架,已覺十分吃力,根本就無法尋機還擊,勉強支撐過四、五十招,已是險象環生。
任盈盈生性敏銳機智,打到五十合后,已覺出不對,再這般打下去,只是自討苦吃,趁現在尚有余力,早些沖出圍困,施展暗器求勝。
心念一轉,暗中運集真力,忽然揮劍反擊,唰唰喇一連三劍,果然把陸柏、湯英鶚聯手的綿密劍光沖開,脫出圍困。
只是兩人甚是機警,也不追趕,忽的分向兩邊一躍,橫劍而立。
任盈盈沖破劍光向后躍退的剎那間,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叢黑血神針,雖見兩人橫劍不追,倒也不能遲疑,一招滿天花雨手法,玉腕一揮,一叢黑血神針立即飛去。
在那兩人的目光中,一起投注到那破空而來的黑血神針之上,舉劍盤身疾旋,劃起了一片劍幕。但聞一陣金鐵交鳴,緊接著響起兩聲悶哼!劍光忽的斂去,陸柏、湯英鶚步履踉蹌的向后退了幾步。
任盈盈初試這等暗器,對于能否傷得兩人,心中亦無把握。定神看去,只見兩人左肩頭上,各中了一枚毒針,不禁微微一怔,暗暗思道:這兩個人同時被打中左肩,倒是十分奇怪之事。
原來兩人的功力相若,運氣施劍,劍勢到左肩上時,勁力減弱,速度亦為之緩慢了很多,那黑血神針見縫插針,雖格開了大部,還是有漏網之魚同時打中了他們左肩。
“黑血神針,果然名不虛傳。丁師兄、樂師弟,你們還不出手嗎?”陸柏、湯英鶚慌忙點住穴道,以免巨毒攻心。
丁勉與樂厚眼神微微一凝,自己二人與此二人雖然不合,在左師兄處屢朝排擠,但畢竟是多年的師兄弟,不好見死不救,聽任放跑了這小妖女。立時揮劍急上,截住了乘勢欲逃的任盈盈。
二人功力較深,劍術也較高一些,似是抱著速戰速決的心意,二人聯手呼應,施展出嵩山十七路快慢劍法,那威力便如風沙齊發,雷霆共鳴一般。兩柄長劍,勢如游龍,互相策應,交織成一面極大的劍幕,把任盈盈圍在當中。
任盈盈銀牙緊咬,左封右擋,前沖后擊,兩柄寶劍被她用的得心應手,熟練已極,竟宛如兩人聯合出手一般。
轉眼間又過了三十余招,陸柏一看斗了半天時間,連一個尚未真正出道江湖的小妖女都不能速速取勝,縱然左師兄不見責,一旦傳揚開去,那實是有傷嵩山派的盛名。
陸柏與湯英鶚互相遞了個眼色,左手也暗中打了個暗號,不多時,兩道銀芒迅捷射出。任盈盈雖然窺見,但雙劍分別被丁勉、樂厚敵住,哪里抽得出手防守,大驚之下立時胸口中針,整個人都萎頓了下來。
“卑鄙,以多欺少還不算,更施暗器偷襲。”雙劍被人挑飛,又被點了穴道的任盈盈,不甘心的斥道。
陸柏冷冷說道:“不是你先使毒針的么?速速交出解藥,不然要你陪葬。”
任盈盈將頭一偏,冷笑道:“世人誰不知曉,黑血神針沒有解藥。”
陸柏大怒,陰測測的說道:“好,你既嘴硬,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史師侄、狄師侄,聽說這小妖女一向潔身自好,冰清玉潔,方能勾得華山棄徒令狐沖。如今令狐沖率領數千邪魔左道前來少林救人,如被他知曉這小妖女并不潔凈,你們說如何?”
史登達與狄修相視一眼,笑道:“自然是棄之不理了。”
陸柏陰笑道:“不錯,那令狐沖好歹也曾經是我五岳劍派的人,你們不煩上前去幫令狐沖好生的檢查檢查,莫要讓他吃虧了。”
“是,師叔。”說著,二人就要上前動手。
任盈盈大驚失色,叫道:“你……你們敢?我爹爹已然重新出山,你們膽敢碰我一下,我爹爹必然誅你嵩山滿門不可。”
陸柏笑道:“我五岳劍派與魔教相斗長達百年之久,各自殺人不計其數,誰又怕誰來。”
丁勉輕咳一聲道:“陸師弟,本派的清譽要緊……”
湯英鶚將眼一斜道:“丁師兄,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痛,地上有被擊飛的黑血神針,你不妨拾起插自已兩針,再與這小妖女說話。”
丁勉長嘆一聲,轉身與樂厚走了。陸柏看也不看,只是喝道:“史師侄、狄師侄,你們還等什么,上前檢查啊,要檢查的仔細一點。”
“是,師叔。”史登達與狄修立即嘻笑著上前伸手,蠻橫的將任盈盈的衣服扯破。
任盈盈雖不怕死,但終究是個女人,面對此狀,只能恐懼的厲聲大叫,道:“解藥……解藥就在我的懷中,你們給我解穴,我自與你們取出。”
史登達與狄修轉眼把眼望向陸柏與湯英鶚,陸柏大笑道:“小妖女狡詐狠毒,為以防萬一,還是我等自取吧。對了,你中了我嵩山派的銀針暗器,雖不致命,卻總要起出吧。史師侄、狄師侄,你們就好心幫幫忙吧。”
“是,師叔。”
“啊……不要……不要……啊……”
史登達與狄修到底是正派子弟,雖在取解藥與撥出銀針暗器時乘機卡了點小油,但終究沒有對任盈盈進一步的冒犯,只是撕裂了她的衣裳,有些不雅。
然而在任盈盈眼中,這已是對冰清玉潔的她最大的冒犯了。兩個臭男人在自已的身上胡亂摸索,更掀衣露肉撥出銀針,這比侵犯又差多少?
一時之間,她的鳳目之中冰寒至極。心中更暗暗下定決心,此生不滅五岳劍派,不誅盡嵩山派人誓不罷休。
陸柏與湯英鶚自不會去理會被擒之人的想法,在他們看來,任盈盈已是他們嵩山派的籠中之鳥,就看左盟主什么時候或高興或不高興就將她殺掉,激勵人心。一個將死之人,又何足懼哉!
任盈盈被嵩山派所擒,因并不為外人知曉,是已令狐沖所領的數千邪魔左道依然如故的朝著嵩山少林寺進發。
已經上百年不聞兵戈事的少林派,自上而下都慌亂不已。“為何放了任大小姐之后,魔教聯軍依然不退?難道那任大小姐還有什么怨氣不可?怎么辦?難道真要與那數千邪魔左道斗上一場嗎?”這個念頭不斷的在方證與諸少林高僧的心頭回旋。
不,不成,當年南少林的江湖謀劃,北少林興起后亦執行的很好,決不參與進魔教與正道之間的搏殺亂斗。雖偶有少林弟子被魔教人物所殺,但也決不能意氣用事。誰知這魔教會不會是下一個明教,亦有改天換日之能,就怕有秋后算帳之憂。
元時,以少林派為首的六大派就曾與明教激斗多年,卻不料元末時明教突然奮起,麾下的紅巾軍大破元庭,奪得了整個天下。若非當皇帝的只是明教的一個中層頭目朱元璋,誰知明教教主當皇帝后,會不會尋江湖六大派重啟舊怨。需知那楊逍可不是寬宏大量之人啊。
“方證大師……”定閑師太忍不住說道:“不如少林派眾高僧舉派暫避,只留我師姐妹三人在少林寺中,力勸那令狐賢侄罷兵休斗如何?”
方證和尚艱難的搖搖頭道:“不成,我少林面臨數千邪魔左道的進犯一矢不發,居然舉派躲避,只恐傳入江湖后,人人都恥笑可欺了。這于我少林千年的聲譽威望不利,貧僧不能同意。”
定閑師太勸道:“少林神功威鎮武林,此世所皆知的事。縱然躲避,人人只道少林寺高僧慈悲為懷,不欲大開殺戒,屠戳無知狂妄之人,卻絕不會認為是少林派怕了那群烏合之眾。”
方證和尚搖頭不答,只是不能同意。
“啟稟方丈座師,武當派沖虛道長來了。”
“哦?快請!不,貧僧親自相請。”方證立即站起,與少林諸僧及恒山三定齊去寺門迎接。
“方證大師,多年不見,聽聞你佛學愈精,便是這易經神功也愈發純厚!只怕已超越歷代少林高僧,直達達摩祖師的境界了。”沖虛一身玄色道袍,豎掌宣了一個無量天尊之號后笑道。
方證和尚乃少林立派唯一練成少林十二絕技與易經神功的高僧,堪稱是達摩祖師之下的第一人,然而他生性謙遜,含笑說道:“沖虛道長,過譽了,貧僧不過一老朽僧人,哪及得上你太極劍法圓融無缺,渾無半分破綻,堪稱天下第一劍啊。”
“唉。”沖虛道人搖頭嘆息道:“貧道自以為劍術堪稱一絕,然而十多年前既敗于華山派岳掌門的希夷劍法之下,近來又敗于華山棄徒令狐少俠的獨孤九劍之下,當真遺笑江湖啊。”
“哦?”方證和尚吃了一驚,不敢置信的問道:“那獨孤九劍當真如此厲害?料想風清揚前輩當年,也不過如此吧。”
方證和尚本以為自已練成易經神功之后,早已超越了風清揚當年,便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那天下第一的名頭,如今只怕也是浪得虛名了。萬萬不料區區一個風清揚的后輩小子令狐沖,居然就能勝過沖虛。
沖虛搖搖頭道:“當真若分生死,貧道自手段,只是僅論劍術修為,貧道的太極劍法著實破不了令狐少俠的獨孤九劍。”
“原來如此。”方證和尚略略寬心了不少,看來令狐沖與岳不群一般,都是以巧取勝,而不是真的能勝過沖虛道人。在邀請沖虛入寺之后,又以定閑師太的暫避之言問計于他。
沖虛道人聽得連連點頭道:“妙妙,此舉雖然于少林的威名有所折損,但好歹避過了一場兵兇禍事,同時也令魔教對少林愈發的輕視,于少林派日后有大利也。”說著,身子一側,避開恒山三定,將手指朝太室山上一指。
方證和尚立時醒悟過來,不錯,趟若今番少林派遭難,最為歡喜的必是左冷禪不可。而少林派若是不戰而退,實力不損,最著急的反而也會是左冷禪。因為五岳劍派向以與魔教死斗著稱,亦是憑之號令整個江湖正道的大義名份。
少林與魔教之間沒有生死大仇,可以退讓。但你嵩山派與魔教是百年的死敵,如今更近在嵩山太室山一側。若是見數千邪魔外道洶涌而來為難少林,卻又成功逍遙而去。看你坐視不理的嵩山派日后怎么去領袖號召天下江湖正道。
心領會神的方證和尚立即認同了恒山三定的勸說,號令少林派僧人立即收拾行囊,裝好各種佛經、武經,朝少林寺外的一處暫避之所逃去。
而得到消息的左冷禪又是一聲暴怒的厲喝:“定閑賊尼,你欺人太甚!看來不將你誅殺,不知曉左某的手段。恒山三定如今還在少林寺中嗎?”
“是,左師兄,那恒山三定依然留在少林寺中,欲要勸退令狐沖……”
“將她們給我盯好了!等我有閑時,再尋她們麻煩。”左冷禪拍案而起怒斥道,說著起身連轉數圈,計議頓下,道:“少林派不擋邪魔,我嵩山派獨抗之。傳令下去,嵩山派內門外門旁門全員出動。丁勉、樂厚,你們各領一支人馬埋伏于嵩山大道的山嶺密林,全部攜帶強弓硬弩。但見邪魔左道前來,不去管他。但要下山,箭弩侍侯。陸柏、鐘鎮及其他高手埋伏于四面山道險要處,也以弓箭強弩招呼,防止他們從彼處逃竄。從今日起,整座嵩山只許進不許出,我要一戰將令狐沖與那數千邪魔左道全部誅殺。”
“是,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