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聞言,頓時愣在當場,然后他渾身一哆嗦,神情頗為嚴肅地向小皇帝問道:“陛下,此言可是當真?!”
小皇帝趴在楊彪懷里一邊抽泣一邊低聲說道:“太尉可是不相信朕?若不是因此,朕今日豈會如此這般臥病?”
一時間,楊彪心中有些慌亂,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皇帝,這時,小皇帝又開口問道:“太尉,可是大將軍覺得朕做的不夠好,想對朕做一番訓誡?”
楊彪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他向著小皇帝問道:“陛下可有見到那人是誰?”
小皇帝委屈道:“當時朕朦朧之中看到那人,只見他一身的黃門裝扮,至于具體是哪一個,朕并沒有看清容貌。”
楊彪眉宇只見狐疑之色更盛,他追問道:“陛下可是做了噩夢?”
這時殿里的王賢上前說道:“太尉,陛下這可不是做噩夢啊,今早吾來請陛下起身,這刀就在陛下榻前的地上呢。”
楊彪聞言低頭不語,良久,他又安慰了小皇帝兩句便起身告退。
等楊彪走后,小皇帝一下無力地癱倒在踏上,向著王賢說道:“王賢,你出這鬼主意,可是讓朕累死了。”
王賢有些為難地說道:“陛下莫怪,吾這不是也沒別的辦法了么?”
“嗯。”
小皇帝點頭道:
“去那些人回來吧,似乎你這招數還挺好用。”
王賢站在小皇帝身后向著他一躬身,說道:“諾。”
說完,王賢正要轉身離去,小皇帝忽然再度問道:
“不過,老太尉為官那么多年,你確定他看不透我們這些小伎倆?”
這時,王賢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事,他愣在原地好長一會兒,知道小皇帝再次叫他,他才反應了過來。
王賢向小皇帝說道:
“啟稟陛下,家父生前還在的時候,曾經給小臣說過這么一番話,凡是與人交際,不應當只聽這人說什么,而是要去思考這人為什么要這么說,不應道只看這人去做什么,而是應當要思考這人為什么這么做。”
“今日吾與陛下所做之事,恐怕楊太尉還沒走出這宮門心中就已經了然了,只是這又如何呢?陛下的心思,他已經是明白了啊,只要楊太尉還忠于漢室,那他就一定會盡力幫助陛下。”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向著王賢疑惑道:“阿賢,你父親是如何離世的?”
王賢黯然道:“陛下無需借此來提醒小臣,小臣時刻都記得,家父尚書王隆之死,還有小臣為何現在能侍奉在陛下身邊。”
小皇帝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朕一時糊涂了,你莫要往心里去,你先下去罷。”
王賢微微欠身,然后問道:
“那這些時日積攢下來的長安城事物?”
小皇帝眼中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一擺手說道:
“朕現在是身體抱恙,那些雜事先放著。”
且說那太尉楊彪從未央宮離開后,一路想著自己府邸的方向走,自從天子被董卓逼著移駕長安,楊彪進宮便全都是步行,再也沒坐過馬車。
楊彪這一走,竟是直接來到了盧植的住所,看著盧植府上的大門,他心中猶豫不定,再三思量之后,他還是轉身離去,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剛一進府門,便有一年輕人向著楊彪迎了過來,開口問道:“爹!今日那天子可曾又甩手扔給爹什么難纏的事情?”
楊彪滿眼憂愁地看著眼前這年輕人,良久,他談了一口氣說道:“今日天子可是給你爹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那年輕人一下來了興趣,抓著楊彪的胳膊興奮地說道:“爹、爹,快說說,什么難題?”
楊彪苦澀地一笑,將剛才在小皇帝寢殿里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和這年輕人說了一下,這年輕人聽完,略一思考,便猛地一拍大腿,向楊彪說道:
“爹,天子在誆騙你!這所有的事都是天子一手設下的!”
楊彪看著自己這兒子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禁問道:
“哦?那你倒是詳細說來聽聽,你是如何斷定這都是天子一手設計下的?”
當下這年輕人開始為楊彪一一分析道:
“首先,那些侍奉在天子殿前的黃門和宮娥,爹說你讓他們離去他們卻不愿離開,哼,這根本不可能是大將軍安排的人,大將軍怎么可能安排這么笨的人在天子身邊?”
“若真的他們收到了他將軍的鐵令要時刻監督天子,那今日想必父親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將他們罵走的。”
楊彪聽著,點頭道:“不錯,這里你所說的確實有理,與為父想到一起去了,繼續說下去。”
這年輕人一邊轉著,一邊開口說道:“這其次么,天子說有人深夜持刀到其榻前,這更是可笑,姑且不論此事真假,即便是此事為真,那人想必是對天子心存歹意,結果天子一睜眼,那賊人便丟下雄起逃跑了?”
“小皇帝還說這人是一身的黃門扮相,那這意思就是暗指是大將軍安排的人了?天子在這說笑的吧?大將軍怎么可能安排這種蠢貨來干這事?況且,即便是大將軍對他心存歹意,那大將軍還需要用這種招數?”
“除此之外,未央宮的防范程度爹你也知道,大將軍似乎是生怕天子被人行刺,那里里外外就差沒讓張濟將軍住里了,因此啊,就吾來看,這天子壓根就是自己設計了一出戲來演給爹你看的。”
聽著自己兒子的分析,楊彪不由得對其露出了幾分欣賞的意味,之后楊彪再度問道:“那依你看,為父應當如何應對天子這出戲?”
那年輕人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很簡單啊,既然知道這不過是小皇帝一手策劃,那即證明這純粹是那小皇帝在胡鬧,父親權當今日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不理那小皇帝便是。”
楊彪頓時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然后向著這年輕人搖了搖頭,說:
“德祖啊,你小看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