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說的方法?”
藏經閣內,老人看著桌案上的瓶瓶罐罐,雜七雜八的東西,隨即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說道:“這種法子,我怎么越看越有些玄乎呢?”
“你趴下便是。”李素懶得給他多說廢話,隨意指了指旁邊早已經準備多時的地鋪。
“你放肆!”看李素這般態度,倒是老人身旁的公公有些不太樂意,隨即目光掃了掃桌上的瓶瓶罐罐,有些擔憂說道:
“皇……黃公公,依老奴看,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小子我怎么看,怎么覺得有些不太可靠。”
曲公公有這般擔憂也是正常,昨天剛回到御書房,他便派人秘密調閱了李素在太醫院的檔案,原以為這小子即便醫術算不得高超,但多少也應該會些本事才對。
但細看之下,卻是無語連連,這小子剛到太醫院,資歷尚淺不說,甚至就連御醫復試的試卷,那都幾乎以空白的形式收場,最后也是十二皇子出面保下他,說不得是走了多少關系進了太醫院,這種人,這種醫師要是用在這位爺身上……
看著白花花的試卷,早已經不能人事的曲公公,竟是難得的有了些眩暈之感,隨即也是連忙將這件事情稟報給老人,而老人在最初的驚愕之后,沉吟片刻之后,還是絕對過來走上一趟。
畢竟那位少爺在檔案中記錄這般差勁,但當時一眼看穿他的病情,這份功力卻是做不得假的。
“無妨,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是怎么用這些瓶瓶罐罐治好老夫的病的。”老人揚了揚手,其實他今日肯來,固然有試一試這位少年醫術的想法,但更多的卻是,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身體的疲憊帶給他的折磨了。
李素輕輕笑了笑,吩咐他脫掉上衣,隨即用筷子夾著棉球用酒水浸濕,頓時濃烈的酒香便氤氳在寬闊的大殿內,用火折子將棉球點燃,李素便快速將棉球在早已經消毒完畢的酒杯便面擦拭起來,沾染著酒水的棉球一碰到酒杯表面,酒水連同著火焰便也是附著其上。
而此時,曲公公早已經被李素這一通操作,給繞的暈頭轉向,不明白這個少年,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正自疑惑之間,就看那少年似乎想將這著火的酒杯,倒扣在這位爺的后背上,這他那里肯依,若是這位爺有所損傷,即便是摘了他的腦袋,那也是挽回不了的。
可那少年動作極快,還未等他有什么反應,那著火的酒杯便落在這位萬金之體身上。
‘啊!’的一聲,一股說不清是痛苦還是難受的呻吟聲,便也是從老人的嘴里發了出來,曲公公臉上獰色一閃,內力運轉間,右掌便拍在這少年身上。
關乎到老人的生死危機,以及他的項上人頭,所以曲公公這一掌拍的很是堅決。
可憐李素毫無防備,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后,便落在不遠處的宮墻下,抬起頭時,眼中滿是愕然之色,他絕沒有想到,這個外表看著甚是瘦小,對他一直冷言冷語的公公,原來竟是個武功高手。
曲公公趴在老人身上,關切問道:“黃公公,黃公公您沒事吧!”神態之間滿是惶急之色。
“啊!”老人長噓一聲,微微喘了口氣,臉上不時閃過舒服之色,“雖然有點熱,不過,好……好舒服,快點,繼續啊!”
嗯……曲公公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識的看了眼正踉蹌著爬起來的李素,連忙上前想要幫他扶起來。
“你別過來!”李素開口說道。
好在當時事情緊急,這公公發力較為倉促,所以李素除了感覺到自身胸口有些疼痛外,其余的倒還真沒有特別的感受,揉了揉有些悶痛的胸口,在確定自身沒有什么大事之后,這才看向旁邊猶如深閨小姐般扭捏溫婉的公公。
“這個……那什么……不,不好意思,失……失誤了!”
作為大內總管,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貼心內侍,滿朝文武誰敢不給他幾分薄面,所以曲公公著實很不擅長道歉,盡管他此時拼盡全力的組織著自己的言語,但這件事情做的屬實是有些不太地道,最終千言萬語也只是匯聚成了這簡單的幾個字。
李素現在很想罵人,畢竟不管是誰平白無故受了一掌,只怕心里都是極度憤怒的,不過看著公公一大把年紀,此時低著頭緊張的摳弄著自己的衣袖,猶如一個認錯的孩子般,這臟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搖了搖頭,嘀咕了句倒霉,便也是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小兄弟我欠你個人情!”見這少年似乎并非不通情達理之人,曲公公這才當下心來,連忙扭頭對著那道清瘦的背影說道。
李素并不知道這位公公的人情會有何等的重量,只是揮了揮手,便繼續開始手中的醫治工作。
隨著后背上的酒杯越發多了起來,老人舒服的呻吟聲也是此起彼伏,李素依照前法,一邊將最后一個酒杯貼在老人后背上,一邊無奈說道:
“收斂一點,你叫的這么大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藏經閣搞什么特殊服務呢!”
“這個……呵,抱歉,抱歉,情難自禁……”似乎也是認識到他方才的不妥來,老人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李素取來毛巾,擦了擦手,“其實在拔火罐之前,先給你泡個桑拿,活活血最好,不過今日準備的實在不怎么充分,就這樣先湊合一下吧。”
“桑拿!?那是什么!?”
老人這一輩子都是活在錦衣玉食里邊,吃的,玩的什么沒見過的,像今天這種叫什么拔火罐的,雖說名字土氣了些,但卻是給他一種全新的體驗,這是一種相當舒服的體驗。
而在聽到居然還有方法,能讓自己的筋骨更加熟絡之后,老人這心猶如貓爪了一般。
“像你這種為了消除身體疲勞的,每七天拔一次最好,等下次吧,你若是有空,我在好好給你收拾一下,不過……”李素看了眼,老人后背漸漸涌起的瘀血:
“要加錢!
試營業也是已經有幾天了,不過金風細雨樓的生意卻一直算不得太好。
畢竟離京作為太醫院的所在地,其醫學氛圍較之東平府可能有所不如,但醫道實力卻也是不相上下的,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是有數十家醫館遍布在離京周圍,其中的競爭壓力自然可想而知。
離京距離東平府千山萬水,云家的影響力自然傳遞不過來,而李素現在在離京也是寂寂無名,金風細雨樓的這個名號自然難以稱得上響亮。
實際上這本身就是大多數醫館最為真實的生存狀態,若不是李素之前再東平府創下了偌大的名氣,只怕東平府金風細雨樓的日子也絕難稱得上好過。
連續多日的陰云天氣,到的今天總算是有放晴的跡象。
久違的陽光淡淡灑在離京的大街小巷當中,也是讓之前飽受這寒冷天氣折磨的離京百姓輕松松口氣之余,也是各自將家中放的已經近乎發霉的棉被衣物,拿出來晾曬一番。
鄰里之間的寒暄聲,笑語聲悠悠在這平靜的巷弄內回蕩著,離京周圍一片生活氣息。
這個天氣也是曬書的大好日子。
說起來曬書這在古代是一件頗有儀式感的活動,畢竟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藏書的多少也是一定代表了你的社會地位。
不要小看這小小的一本書籍,雖說只有區區數十頁,但價值也是不斐,所以一般來說,也只有哪些真正的書香門第,巨富豪門才會有資格進行這樣一種活動。
而作為大乾書庫的藏經閣,毫無疑問自然也是非常有資格來曬書的。
藏經閣所藏的珍貴孤本不計其數,這么多書籍長年累月的在這種陰暗的環境里存儲,尤其是在在南國這種濕冷天里,是非常容易受到侵蝕的,所以曬書便也是藏經閣圖書管理員的一項重要任務。
清瘦的身影猶如勤奮的螞蟻一般,不斷往來與宮殿與院落之間,
書本被一摞接著一摞從宮殿內搬了出來,泛黃的書籍也是一本接著一本的鋪滿了藏被經閣寬大的院落內,很快便沒有踏足的地方。
一陣涼風吹過,書頁隨風輕輕搖擺,散發出一陣悅耳的沙沙聲,看著這滿園的書籍,李素眼中閃過滿意之色。
失去了書籍的填充,藏經閣多少顯得有些空曠,塵土沾染清水的味道,悠悠在宮殿內彌漫著,李素拎來通水,趁著這個時間點,也是難得的對藏經閣,這些可能數年都沒有進行清洗的書柜,進行一次大掃除。
就如同藏經閣歷任的圖書管理員一樣,無論是曬書,還是清理書柜這都是他們日常工作中,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不過當李素無意間看見墻壁上的油畫的時候,情況似乎隱隱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