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折涵兒的那種過來人的想法,李素自然是并不知道的,實際上即便是知道了,他大概率也是會取笑她一番的。
新店鋪的地址敲定之后,關于店鋪的名字,是叫神農館,還是叫金風細雨樓,兩人自然又是爭論了好長一段時間,依照李素的想法,云婉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名字自然是叫金風細雨樓比較合適。
不過這丫頭反對的理由倒是比較實際,說什么當初在東平府,她聽到金風細雨樓開張的時候,就覺的這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正經醫館,反而更像是什么青樓妓寨,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很不正經。
取個實際點的老婆自然是很好的……李素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她的這個想法,隨即便也是決定將這個取名這個大權,交給小漁前來決定。
一邊是未來的姑爺,一邊是侍奉的小姐,可憐的小丫頭夾在中間,自然里外不是人,不過在李素隨手幾本鬼怪小說的誘惑下,勝負自然是一目了然。
在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之后,李素并沒有乘勝追擊的打算,毅然決定將室內裝修的大權全權交給了云婉兒負責,當然這肯定也是為了他日后的幸福生活考慮的。
一轉眼幾天的假期,便也是在兩人的耳鬢斯磨之間很快的過去了,李素只得離開溫柔鄉,再度動身前往太醫院打卡報道了,雖說太醫院的日子依舊清閑,但跟家里的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
許是臨近北方的遠方,離京的秋天顯得格外蕭瑟,秋風卷動著發黃的枯葉,與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后,便黯然落在路邊還沒有徹底蒸發消散的水洼里邊,旋即便被路過的一雙雙腳印漸踩成泥。
肅殺的秋意并沒有讓人們游玩的興趣減弱,朱雀大街上依舊人潮洶涌,這種熱鬧的感覺在這幾天的離京,顯得尤為明顯。
隨著秋闈的日漸臨近,各地的士子蜂涌進了這座雄偉的都城,行走在人群當中,十個里邊也是有三四個手拿折扇,做儒生打扮的士子,理所應當,自詡風流的年輕士子聚在一起,一番吟詩作詞,品高論低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因此這段時間,離京也是流出了好幾首品質較為不錯的詩詞來,當然才子們吟詩作詞,除了互爭長短,更多的也是秋闈大比的一場前哨戰而已,畢竟詩詞雖說小道,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個人的才華如何。
正所謂。有才華的人不一定會吟詩作詞,但吟詩作詞的一定極有才華,表達的約莫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這段時間,離京各處的文會,詩會也是曾如不窮,就如此刻,走在大街上兩旁的酒樓里邊,還會時不時傳出來推杯換盞,吟詩作詞,悠悠回蕩在人潮當中。
說來前段時間,他在東平府時的那位好友陳儒言也是來了書信,說過不了幾天就會趕到離京,不過這都有段日子了,卻遲遲不見那陳儒言有什么動靜。
莫不是又是什么事情耽誤了……李素搖了搖頭,隨即也是穿過人潮,來到了皇宮。
依照如今李素對皇宮的熟悉程度自然也是不在需要小卓子公公這類的向導。
走在幽靜的宮道上,偶爾有路過的公公宮女外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也是會對他說上幾句寒暄話,或是點頭問好,以表敬意。
自小卓子身體好了以后,采辦司里大大小小的公公太監,那都是知道太醫院藏經閣里邊住著位,樂善好施的小御醫,不僅醫術高超,而且為人也是十分的和善。
這也是讓那些飽受病癥折磨的太監找到了福音,零零散散的也是有太監親自找上門去。
李素本來懸壺濟世的理念,自然不會將他們拒之門外,象征性的受了點診金,不多就圖個熱鬧,一來二去,這名聲便也是在底層太監里邊傳開了。
這便是這群太監這般敬重李素的原因。
不過最令李素無語的也是有些宮女在聽聞這件事情后,也是會打著看病的由頭,去找他說話聊天寥解寂寞,想來也是,這深宮大院的,能找個知心人說說話,本身就是比較難得的一件事情。
隨著秋天的徹底到來,刺骨的冷意也是愈發濃厚起來,在這樣的天氣里,想要享受暖日無疑是一種奢望,所以這段時間他也是經常窩在藏經閣宮殿里邊。
畢竟是皇宮里的宮殿式建筑,講究的就是一個冬暖夏涼,打開藏經閣宮殿的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書籍的海洋,數十個書柜整整齊齊的羅列在大殿之內,書柜上面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陳腐味道也是緩緩在宮殿之內彌漫看來。
細細看去,里邊不乏在市面上很難見到的珍惜絕本,不過這些常人難以見到的孤本,此時卻都是便宜了李素。
書籍的種類如此之多,李素自然不可能一一都去翻看的,他所選的也多是一些醫術以及一些在外人看來,沒有多少用處,早已經失效的武林期刊,用來消磨時間。
陽光打在窗戶上折射到處一道溫涼的光線來,房間內一片安靜,只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悠悠在宮殿之內回蕩著。
無論從那個方面看,這都是一個極其平常一天,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宮殿大門發出咯吱的聲音,卻是打破了這份安靜。
往常宋金銀有時候回來,不過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太醫院干活才對,懷著這樣的疑慮,李素也是起身向著大殿那邊走去了……
遠遠望去,陰云籠罩下的皇城,也是平添幾分莊重肅穆,經過北秦,大乾兩朝的不斷修葺,以太極殿為中心,數不清的宮殿勾連在一起,皇城的規模自然也是愈發弘大起來。
不過作為皇帝陛下日常休息辦公的場所,御書房的地位自然不是其他宮殿可以比擬的。
除了規模更大幾分,室內的裝修更為考究幾分,兩側的圍墻上擺放的字帖字畫更為名貴幾分,除此之外,御書房看起來跟其他男人的書房并無二致。
砰!的一聲御書房的大門被狠狠的推開,此間的主人,我們的皇帝陛下臉色陰沉的邁步進了房間內,屏退左右之后,隱藏在心中的怒火卻是再也壓抑不下去,狠狠的排了下御桌,怒聲罵道:
“混賬!這群亂臣賊子如此胡鬧,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朕了,傳令下去,將吏部文選司郎中,兵科給事中革職查辦。”桌上的奏折也是被被震的四散掉落。
輕飄飄的一句話,一位正四品官員,一位從四品官員就這樣被撤職查辦了。
御桌前面,大內總管曲公公一邊小心的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奏折,一邊恭敬的道了聲是,對于目睹整個事件的他來說,對于皇帝陛下的怒火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方才早朝的時候,吏部文選司譚大人跟兵科給事中,因為此次秋闈事宜,竟然當庭打起來,只鬧的好大一場風波才草草收場。
不過兩人的告罪似乎并沒有降低皇帝陛下的怒火,畢竟這可是屬于殿前失儀的大罪,按律那都是要處以死刑的,將其撤職查辦已經足夠顯示皇帝陛下的寬仁。
雖說這吏部文選司跟兵科給事中相爭的原因,是因為即將到來秋闈,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其中也是六皇子跟八皇子想要各自擴大在士子當中的影響,而這也是陛下如此生氣的真正原因。
獨自發了陣悶氣,冷霖又是下意識的想要摸了摸下胡須,卻發現下巴處也是空空如也,不由尷尬的搓了搓手指,隨即問道:“曲勸直,后宮丹房那人還是沒有將丹藥煉制出來嘛!”
“回稟陛下。”曲公公將散亂的奏折整理放好,“前兩天老奴倒是去丹房里看上一眼,那張術士當時說什么,那副丹方上面的記載的藥材實在是過于駁雜了些,眼下好幾種藥材的屬性沒有搞明白,在此之前,他可是不敢隨便開爐煉丹。”
說話間,他便也是將當日張術士羅列出來給他書籍列表交給了皇帝陛下。
“真是個廢物!為何六皇子那邊煉制的會這般順利?”皇帝陛下冷哼一聲,隨手將書籍列表隨手接了過來。
這段時間以來,冷霖也是愈發覺得身上疲軟酸麻的情況愈發嚴重,對于能緩解他身體情況的那副丹方自然也是愈發渴望起來。
“據說那副丹方也是六皇子召集了十幾位術士共同煉制的,速度自然不是張術士一人可以比擬的。”
得到丹方之后,之所以聘請一位術士,并且如此費盡心思的安置的在后宮當中,冷霖自然是有自己原因的,畢竟術士誤國這可不是說說而已,北秦亡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基于這小小的術士。
若是被那些大臣知道,他私藏術士,只怕也是會鬧的群情激憤,說不定也是會上演頭撞金柱這樣的血腥畫面,到那時候即便他以皇帝之尊應對這種局面來都是有些麻煩的。
御書房里面的藏書雖然眾多,但大多都是孔孟朱子這類的文學典籍,關于藥石方面的書籍根本沒有,思來想去,為了防止消息泄露,冷霖也是決定親自往藏經閣跑一趟,想來依照那里藏書的數量,足以解決這張術士所面臨的問題。
關于這藏經閣,皇帝陛下自然來的很少,不過曲公公身為大內總管,自然對與皇宮內的建筑了如指掌,一路上倒也是有驚無險。
雖說同出一座皇城,不過大多數宮女太監終其一生可能都沒有機會見到這位皇帝陛下,因此冷霖倒也是根本不擔心被認出的風險。
一頓飯的功夫,藏經閣那略顯陰森的宮門便也是遙遙在望。
為了保險期間,曲公公也是限行進去查看了一番,在確定院子里邊無人之后,這才讓皇帝陛下進來,將沉重的宮門推開之后,噴涌而出的是一股濃郁的書香。
冷霖微微皺眉,卻也是顧不了那么多,進入殿內,開始在這書山書海里邊尋摸起來。
大殿內的視線微微有些昏暗,不過好在他們也是預料到這種情況,隨手從懷里拿出個火折子來,乘著這微弱的火光開始在各個書柜來回穿梭開來。
于是因為時間緊迫的緣故,冷霖目光一邊在書柜上面徘徊,一邊嘴里也是念念有詞。
“藥材全解,藥材全解……”
這是書籍目錄里邊被張術士著重標記過的書籍,想來也是異常重要的。
“在第二柜,從上往下數第三排。”
便在這個時候,一道清冷也是在他身后響了起來,冷霖一個機靈,連忙轉過身去。
就見宮殿后邊的陰暗處,一個年輕人正用種審視的目光,平靜的望著他,重復說道:
“在第二柜,從上往下數第三排應該有你要的書。”
李素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驚慌的男子,腦海中也是閃過某些猜測出來。
隨即便走到第二柜的書柜處,仔細翻找片刻,隨即便也是抽出了一本書,遞到他身前說道:“吶,在這!”
既然被委派看管藏經閣,李素自然也是拿出了圖書管理員的氣勢來,為此甚至專門編纂了套書籍目錄出來,以便于管理。
老人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片刻后這才想起接過書本來。
李素看他穿著一身很是素氣的綾羅,再聯想到他方才的那副舉動,腦海中的猜測也是愈發肯定下來,輕嘆口氣說道:
“雖說我知道,在這皇宮里邊想要生存下來極其不易,但偷書這種事情,公公你還是不要做的比較好,你一大把年紀若是被人發現,免不了也是要個落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說話間便也是從懷里掏出幾兩散碎銀子出來,放到那老人手里:“今日我就全當沒看見,不過下不為例。”
偷書,公公……冷霖看著手里的散碎銀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霎時間涌上心頭。
便在這時,曲公公懷里也是抱著一大摞的書,興高采烈的從房屋深處走了出來,
年僅花甲的老人看了看,對面男子有些不愉的臉色,又看了看曲公公懷里抱著的一摞書。
額,似乎,那里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