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側對著人群,此時屋外陽光正好,人群擁堵在門口,金風細雨樓里也是稍稍變得有些昏暗了,但饒是如此他臉上的表情,張更年也是勉強能夠看清的,看著那道蹲在地上不住上下的,仔細打量病處的臉龐,他微微瞇了瞇眼,這跟他預料中的可不太一樣,在他的想象中李素醫術不精,面對這種情況,那必然是要驚慌無助,手足無措的。
可此時看他的樣子,臉色平淡,哪里像是有驚慌失措的樣子,眼前男子這般從容不迫,若是跟他一樣行醫幾十年那還是可以理解的,可他出學醫不過半年有余,這般姿態又是從何而來,
裝腔作勢?
張更年微微蹙眉,旋即眉頭便也是平展開來了。
也是,眼前這男子再怎么說也是名揚東平的大才子,雖說醫術不精,但好歹那也是見過各種大場面的,有這般從容淡定的姿態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什么人生有許多選擇,說的倒是有模有樣,就是不知你能撐到幾時。”望著那個男子,張更年冷冷一笑,正這般想著的時候就看見那李素在接過那謝大夫的醫囊攤放在桌上后,竟是真的從里面取出金針來,一副要開始施針的架勢。
看見這一幕,張更年張大夫臉上得冷笑便也是緩緩凝固了。
從之前從接觸的各種消息來看,這李素倒也的卻是有幾分醫術的,年前的時候,云老太爺讓李素打理神農館的時候,畢竟只有一河之隔,這事他也是知道的,李素救云老太爺在東平府鬧得沸沸揚揚的,云家此舉多半也是存了些報恩的意圖,他也是沒有多加在意,人之常情罷了。
出師半年能有多高的醫術,是能治療風寒?還是能治療感冒?張更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出師半年,也只能治療些頭疼感冒這類的小病罷了,而李素的醫術能有多高呢?他也不知道,不過看李素如今這種三心二意的樣子,以已度人,想來也是只有這種程度罷了,醫術本就是需要一點一滴積累而成,張大夫有這般想法,自然也是沒錯的,事實上包括云老太爺,侯老太爺在內大部分人也都是這樣看待的,因為普通人那就是這樣學醫的。
可關鍵,李素他并不普通……
手指揮舞之間,一枚枚金針便也是穩穩的落定,不多時那婦人腿上密密麻麻的金針,望著那道忙碌的身影,張更年蒼老的臉上陡然露出一抹不可置信之色。
過往這么多年,這周錢氏的風濕病大多也都是張大夫一手來料理的,所以對于如何用針灸之術來緩解她的疼痛,張大夫那也是有一套心得的,這是他用從醫幾十年的經驗總結出來的心得,效果自然也是顯著的,可如今這個年輕人也只不過寥寥看了數眼,便于他的經驗心得不謀而合,針灸的穴位更是分毫不差。
不僅如此,這周錢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年遭受風濕的原因,這腿部的膚質也是變得有幾分堅硬,這無疑也是給施針治療帶來了一些難度,張大夫行醫幾十年,與針灸之術那自然是十分嫻熟的,這些難度對他來說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問題,可這李素方才在行針之間卻葉表現的很是沉穩有度,若是沒有幾十年的磨練,是斷然無法到達這種輕松寫意的地步的。
可這李素看著也不過二十歲上下的樣子,年紀輕輕的,又是如何擁有這般功力的。
看著那道身影,張更年臉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動了動嘴,胸膛起伏片刻,最終還是抿著嘴,沉默無言了,今日這后生小輩給他的震撼著實是有些大了。
這小子終究還是有些本事的……張更年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便也是轉身準備走了,這李素既然能緩解周錢氏的病癥,那他這番專門針對金風細雨樓的設計便也是沒有太大用處了,局已經解開了,那他留在此處,也是沒有太大價值了,剛轉身挪動了一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是轉身,望著輕坐在長案后邊的那道身影,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
按照常理來說,既然已經緩解了這周錢氏的疼痛,依照正常的流程,此時就應該給他去針了,可這李素這種時候不去給他去針,反而端坐在長案后邊,一副不急不躁得樣子,似是在等待著什么,他既然能有這般針術,想來定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看著他這般舉動,張更年眉頭愈發擰緊,心里卻是陡然閃過一個很是荒唐的念頭來。
這李素該不會是想治好這周錢氏的風濕病吧……
這個念頭一出,他也是將自己嚇了一跳,隨即搖了搖頭,也是禁不住笑了出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若說這李素能緩解病痛,現在他自是相信的,可說到完全治愈,他卻是不信了。
治療了這么多年,雖說他無力治愈這風濕病,但本著醫者仁心的準則,針對這周錢氏的病情,他也是專門咨詢過老太爺與薛神醫的,到得到的答案也都是束手無策。
薛神醫自不必多說,乃是教授出御醫的人物,其醫術放在臥虎藏龍的東平府那都是排在前列的,而老太爺作為侯家的掌舵人,醫術自然也是臻至化境,可以說這兩人便是代表著東平府醫道的最高技術,他們給出的答案,那肯定也是十拿九穩的。
十拿九穩,至于這掉的一個,李素怎么可能接的住……張更年笑著搖了搖頭,但望著那個男子依舊還是那般自然隨意的模樣,臉上得笑意卻是再也維持不住了。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醫術那必然也是要經過一點一滴的積累而成,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經驗教訓,這老祖宗留下的話,那還能有錯,說到底,這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天才的人物,這李素也絕對不可能是這其中的一個例外。
默然盯著那個男子片刻,張更年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