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將下車后就飄在他頭頂的干將莫邪喚了下來,以同樣間隔快速連拍老黑頭頂三下。
老黑隨即右沖,再拐過進一叢灌木,消失在三人兩寵的視線之中。
有情況!
知道雇主身邊寵物神異的兩名保鏢見狀頓加警惕,如臨大敵。
隔著寬闊的馬路,黑汲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仇人面目。
一如他曾想象的那么平凡,那么的跟他不在同一個世界。
其實論起來兩人勉強可以算作是同齡人來著,可在黑汲過去的二十二個歲月里,充斥著鮮血、欲望以及無底線的對人性的踐踏。
黑汲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名華人,他是在華國的一個不知名小縣城被撿到的。
這也是狼哥告訴他的。
有時候黑汲會想,如果當年撿到他的不是狼哥,而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怕就是一名靠撿瓶子為生的拾荒者,會不會他的生活就大不一樣?
會不會他也能坐在窗明幾凈的教室里,會不會他也能像普通的華國學生一樣,成為父母老師的驕傲。或者哪怕不能成為他們的驕傲,也能被父母訓斥,也能被優生鄙視,也能被老師拍著講臺氣憤的說――把你家長喊來。
不管怎樣,都是好的。
對面的這位同齡人,應該都經歷過這些的吧?
黑汲落寞的自嘲搖頭,略微低頭,等待著馬路上紅綠燈的轉變。
接下來,是真的要摒棄一切雜念了。
老黑靜靜的站在老墻的另一頭,靜靜的注視著這個渾身突然緊繃的陌生路人。
它沒有聞到火藥味,它不能確定這個人就是主人感知到的危險源。但這個人,是它在周圍方圓兩百米內,找到的最可疑的一個人。
斑馬線兩側的紅綠燈還停留在鮮艷的紅色上面。
主人說過的,寧殺錯,不放過。反正主人有的是錢,我先把這人的四肢咬斷,到時候再鑒別他是不是危險源。
如果是,自然有那些叫做治安員的人類負責;如果不是,反正主人說了,他窮得只剩下錢了。
實在不行,他老黑大發慈悲,捐點后宮費給無辜之人,也是可以的嘛。
老黑沒有化光,但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黑汲還是被撲倒在地,左右腳腕最粗的那根肌腱都已經被老黑快速咬斷。
等黑汲反應過來,拿出腰間的刀子,老黑看見鋒銳的亮光,更干脆了。
不再省力的直接化作黑光,可以說黑汲還未感受到兩只手腕的疼痛,老黑已經完成了咬斷危險人物所有手筋腳筋的任務。
這是,那條殺死了首領的黑狗?
黑汲掙扎的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實在無能為力。資料說這條黑狗多有神異,我還不曾放在心上,然今日一見,卻已是終章。
狼哥,你的仇,我注定是無法給你報了。
蝰蛇覆滅后我本可以改頭換面的,但我只會殺人,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向何處?所以我決定,來找這個蝰蛇殺了三四次都沒毫發無傷的邪門之人,讓命運決定我的歸處。
可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應不應該為你報仇。你說我是孤兒,可是這些年我看著那些被我們人為制造的孤兒,都不知道該不該去問你一句,你說的,到底是不是對不對?
牙關重重咬下,咬在了被改造過的一顆后槽牙上,透明澀酸的液體從這顆后槽牙中逐漸析出。
黑汲靜靜的躺在地上,視線越過斑駁老墻,看向那明媚的陽光。
對于華國,這個據說是故土的故土,黑汲曾經往返過很多次。黑汲曾經去過一個小縣城的小學教室,彼時正是周末,教室中空無一人。
黑汲當時新奇的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小心翼翼的拿出課桌抽屜內的書本,仔細打開放好,然后認真的看向講臺,以及講臺后面那空無一物的黑板。
那是第一次,一直行走在黑暗中黑汲發現,原來陽光一點也不灼熱傷人,反而是擁有著讓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的溫暖。
只是后來隨著手上制造的孤兒越來越多,黑汲再也沒敢進去過那些代表神圣的教室。陽光對黑汲來說,又一次的變成了會灼傷人的存在。
黑汲掙扎蠕動著,將自己身軀完全的脫離了之前藏身的那片陰影。
然后,抬頭直視那刺眼太陽。
我這一生與黑暗為伍,但幸得我生命中最后的記憶,它能與光明為伴。
若有來世,愿陽光別再吝嗇,能照耀到我的身上。
此地離治安局不遠,出警自然是極快的。
治安員很快通過照片對比驗明黑汲正身,并檢查出了黑汲的死因。
“黑汲,二十二歲,蝰蛇組織……此人死有余辜。”
“氰化鉀,接觸皮膚的傷口或微量吸入,即可導致人中毒死亡。講真,很少看見人販子會牙齒藏著毒藥隨時準備自殺的,而且看這牙齒,好像是新近改造……還有這血跡,被黑狗咬傷,居然只是掙扎著爬離墻邊?不像是要逃跑的樣子。難不成,這人早已萌生死志,就是過來送死的?”
治安員們分析著。
“送死不是沒可能,但應該也抱著拉孟川先生一起下地獄的心思。要不然,位置不能如此巧合。”
“立刻調用周邊攝像頭搜索,能精確把握孟川先生的行蹤,一定有同伙協助!”
治安員辦案行云流水,孟川被帶到治安局做了個筆錄,就被告知沒他什么事了。
出了這么檔子事,雖然有驚無險,但后續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局長也就沒了再跟孟川交談的心思,直接告訴孟川如何做軍人慈善的法子。
“……給烈士家屬捐贈別太多,那樣會讓人眼紅,指不定出什么事。你要實在錢扔那閑得發慌,成立個慈善基金……”
“這主意可以,那您忙,我先走了。”
孟川離開,治安局中仍然一片忙碌景象。
“今天的事別跟旁人說。”
“是,老板。”
兩名保鏢答應完,繼續沉默的守在孟川身側。
只是他們眼睛余光瞄見圍在老板身邊撒歡的那條大黑狗,再想到頭頂一直盤旋不下的兩只白鷺,總感覺自己有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