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靜謐,夜風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上王莊內的黃埔師生終于安穩下來,從槍響的一刻,每個人腎上腺素飆升處于亢奮的狀態,此刻難得安靜。
所有人臉上帶著疲憊,從整整一個黑夜加白天,眾人都沒有怎么合眼,而體力又在不斷劇烈消耗。
此刻沒有了槍聲的威脅,體各處的疲倦涌了上來,每個人都不愿意多動,各自默默在各處院子里點起火吃著晚飯,嘴里嚼著,眼睛沒有聚焦的看著篝火發呆。
經歷了戰火后的此刻,每個人話都不是很多。從南京出來,黃埔師生在行軍途中都是按著一個宿舍十個人圍著點火吃飯,現在有些宿舍人數明顯少了一兩個。
這就是血淋淋的戰場。
相比之下,114寢室還是整整齊齊的,雖然唐宇才、于振中和方振興三個人上、胳膊上打著繃帶,但大家伙兒還能湊在一起圍著火堆吃吃喝喝。
村子周圍依然戒嚴,沒有因為敵人退去就有所松懈,領隊劉詠堯把發生的一切向上面做了詳細的匯報。仗打完了,死了不少人,總算是弄清了這伙人的來路,接下來有了思想準備,就不容易被打一個措手不及了。
但是臨時指揮室內,軍事委員會的電報下來,卻表示此刻也無法從周圍調來多余的兵力來搜尋圍剿這伙鬼子精銳,命令劉詠堯帶領隊伍天明就離開上王莊,有暫避鋒芒的意思在里面。因為這個時候,南京城的中大戰即將打響,此刻黃埔師生所處的位置還在南京輻圈的邊緣上。
而另一支行軍的黃埔師生已經距離七十多公里了,劉詠堯這一隊已經落下許多了。
接到軍事委員會的電報之后,劉詠堯召集了所有教官宣布了天明離開上王莊去往合肥方向的命令,各教官把命令傳遞下來,今晚休息過后,明一早將行軍三十公里,預計要在天黑前抵達石塘鎮。
“這么突然?明天就走?”聽到傳來的消息,唐志才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胳膊還在用繃帶綁著掛在脖子上呢,明天就要走,這是連口氣都不讓喘啊。
左玉良伸了伸被鬼子匕首劃傷的手掌,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說道,“老唐你們仨這不是胳膊掛了彩就是上綁繃帶的,不影響明天走路吧,要不我們完好的七個人給你們仨做三個擔架?”
唐志才沒好氣的將左玉良推開,很硬氣的說道,“去去去,老子還沒虛的走不動路,反正天冷走路不流汗,大白天的走個三十公里算個逑!”
于振中不習慣的用沒受傷的左手端著食盒喝著水,吐出一口氣說道,“不過那三十多個現在還躺在上下不了地的同學肯定是走不了了,有幾個還意識還沒清醒呢。”
“那他們怎么辦?”
李崇抱來干草鋪在地上,“誰知道呢?教官們此刻或許在cāo)心這事吧。”
此時的臨時指揮室內,所有教官們坐在一起,屋子里面煙霧繚繞,煙早就抽完了。這些老煙槍干脆在老鄉家找了些煙葉子,然后直接撕紙卷了個卷兒,火一點就抽上了。
劉詠堯把電報拍在桌子上,“明天出發是委員長的意思,所以明天肯定要走,但電報里沒說受傷的學員們怎么安置,你們是什么看法?”
“肯定是全都帶走了!”機槍教官王養吾皺著眉說道。說完吸了一口煙,紙卷的火星瞬間變得賊亮,燒的很快,王養吾把手里的紙卷兒往地上一扔,看著陳克齋抱怨道,“媽里個巴子,老陳你哪兒找的煙葉,一股霉味兒!”
軍醫處長蔣士燾手指滴答了幾下桌子,“全帶走?那些胳膊、上綁著繃帶自己兩腿能動彈的還好說,那還躺在臨時醫療處的學員們下地都困難,還有十來個重傷員意識迷迷糊糊的,怎么走?而且那些重傷員需要靜養,受不了顛簸。”
步兵科教官劉躍揚挑著眉,“那聽你意思是留下這些人了?我們做教官的,丟下自己的學員算什么回事?”
這次鬼子進攻上王莊,步兵科不論是陣亡人數,還是負傷人數,在四個大隊中都是最多的,這是因為步兵科在戰斗一打響,三支分隊全部頂上了各個村口,自然傷亡最大。
要劉躍揚現在丟下他們不管,這無法接受。
陳克齋打了個圓場,“老劉,士燾兄他只是說明這個況,他是軍醫,對那些學員的傷勢最有發言權。”
劉詠堯把煙頭掐滅,“這樣吧,那些體狀況能夠承受行軍的傷員,我們就做擔架,抬著走。那些個重傷員我匯報后就讓顧禮山幫忙帶到滁州城,讓張南天那小子代著照料一下他的這些學弟們。等這些個重傷員養好了,再讓他們進川,至于丟下的課程就把他們編到第二總隊里面去。”
下面的教官聽了后點了點頭,“這樣最合理。”
“好,那就這樣,士燾兄還要麻煩你給那些傷員做一個評估,能跟著走的你列一個名單,明早給我。”
“我這就去做。”
天放亮后,熟悉的集合哨聲響起,“所有人西村口集合!”
熟睡的黃埔學員們從被子中爬起,在上王莊的西村口列隊集合,教官們在前面站成一排,領隊劉詠堯拿著鐵皮喇叭。
“兩件事。第一,我們在上王莊耽誤了時間,另一支隊伍已經甩開我們很遠了,所以接下來必須出發趕路。第二,在此次戰斗中,你們發揚出了黃埔人不怕犧牲的精神,一些學員因此負傷,但黃埔精神是親精誠!現在我們要離開了,黃埔不會放棄每一位學員,所以除了重傷不宜顛簸的,暫時喪失行動能力的兄學員我們決定將用擔架抬著他們走,所以各個小隊跟著蔣士燾教官到醫療處領回你們的同學。”
“好!”地上站著的學員們喜悅的鼓著掌,這樣的決定讓一眾學員們很暖心。
半小時后,黃埔師生們再次在西村口集合,離開上王莊之前,所有人向著朝陽升起的地方行了一個軍禮。
因為在上王莊的地界上,第一縷陽光照的地方,底下永遠沉睡著犧牲的黃埔同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