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五塊大洋!”倆兄弟在過道里咋呼了開來,跳起來的身影差點撞到頂上的天花板。
“不行,少爺這不行,五塊大洋,我們倆鄉下人進去太浪費了。”五個大洋錢,農家人一個季的收入,要是去城里做女工,一年下來也不過十二塊鷹洋左右。這外面就一頓飯錢?這給兄弟倆帶來的沖擊力太大了。
“都說了,這是一筆橫財。再說錢已經給了,要不回來了,所以你倆就進去吧。”
宴會廳內,霓虹一片。
五塊洋錢的人頭費是一個絕對高高的門檻,普通的乘客是舍不得摻和進來的。
所以此刻在這個宴會廳里活動的,都有稍有身家的上流階層。這些有身份的人物在人前吃飯呢,都會講究優雅的,注意自己的身份,都是些體面人。
哪像李崇后面的順生恒生這兩兄弟。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舉止還有些收斂,跟著李崇后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跟倆小媳婦似的。畢竟跟著大少爺后面出門,代表的就是大少爺和主家的臉面。
李崇看著好笑,拍著倆兄弟的肩膀,“在這艘船上這個地方的,都是有錢的主,我李家的名頭報出去每一個人聽過,既然人都沒聽過,你倆還拘束個什么?我花十塊大洋帶你倆進來,可不是讓你哥倆跟著我后面當保鏢的。”
“少爺,我們哥倆鄉下人怕吃相難看給大少爺你丟人。”恒生撓了撓后腦勺,憨厚著不好意思低下頭。
“哼,我們吃我們的,別人怎么看,管他算逑!去,挑帶肉的吃,你就想著吃一個就是一個銅子。你們哥倆一人身上可背著五塊大洋的任務!”李崇笑著的錘了倆兄弟一拳頭,帶著這倆出來長長見識,這會子居然還害羞起來了。
“去吧,去釋放自己的胃吧。”
放開心里枷鎖的順生恒生倆兄弟起初還學旁邊的人,端著一個小盤子,用小鏟來鏟一點放到盤子里享用。結果第一次入口之后,開始越吃越嗨,盤子鏟子都不需要了,徹底的放開自我旁若無人。
尤其是在蛋糕甜點前,巴掌大的一小塊,順生恒生兩兄弟一口一個,旁邊頂著廚師帽的餐點師傅目瞪口呆,眼睜睜的看著剛出爐的一盤糕點被倆人跟吃葡萄似的一口一個吞進肚里。
吃的真香啊,李崇直感嘆。在香港兩年,這些玩意兒吃的勤,反而沒哥倆這好胃口了。
哥倆努力的往嘴里塞食,要是讓兩人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老鼠掉了香油缸里,樂滋滋呀!
恒生嫌手中的餐盤太小,容量不夠,一點一點的往餐盤里挑太費事兒,于是直接把柜子上盛食物的盤子給端了起來。
“慢點兒,你慢點兒。”順生用胳膊肘擠了恒生一下,“哎哎哎,咋個還把盤子端起來了,你給我留點兒。”眼看著盤子里那小塊兒卷著蔬菜的肉卷兒被恒生一掃,就掃掉了小半盤進肚,順生眼睛都紅了。
李崇原本在兩貨旁邊找了一個座椅,現在直接把身體轉過去,假裝不認識這兩個人。就著跟餓鬼吃食一樣,多丟人啊。
哎,也是不能上桌吃席的貨。
就在李崇轉過身子吃著盤子里葡萄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日語訓斥聲,不過旋即換成漢語,很短促只是一剎那,不注意在周圍混雜人群中根本就聽不出來。
常年習武的李崇耳朵很尖,肯定沒聽錯。轉過身來時,正瞧見兩個身形略胖的男子跟著順生恒生倆兄弟爭執。
倆兄弟初來乍到,這倆略胖男子身著西裝,不像是尋常平頭百姓,順生和恒生怕給李崇惹來什么麻煩,所以在爭執中表現得底氣不足,就像是自己犯錯了一般。
李崇皺了皺眉,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兩兄弟旁,逐漸聽清了雙方口角的原因。
很簡單,雙方都看中了這盤肉菜卷,倆胖男人鏟子都快碰道盤子了,結果恒生食蟲上腦直接盤子端起來往嘴里橫掃。但是聽著聽著,敏銳的李崇發現了這倆人的不對勁之處。
首先是說話的口音,發音很生硬,音階短而急促,在港大一個寧波的同學就是這種發音。但是這是泰州停靠站開往上海的輪船,從寧波去上海有直達的輪渡,沒必要舍近求遠。李崇看著兩人的吐字,明顯舌頭不會轉彎。
其次是兩人站著的時候,小腿不似一般人筆直,有些往外凸,呈現出O形腿的樣子,這是長時間跪坐形成的。
這些特征倒是讓李崇想起了島國人。
“沒教養的華國土狗。”左邊撐著一副金邊眼鏡的氣勢很盛的罵道。
順生恒生兩人手中還端著盤子,訕訕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身體很不安,周圍一些人的眼光投射到這里,從他們的捂嘴的笑聲和聲調上,哥倆也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順生恒生倆兄弟卑微得感覺到自己此刻想要變成一只公雞,把頭埋在翅膀里。
正當倆兄弟不知所措的時候,李崇雙手搭在倆兄弟的肩膀上。
順生和恒生挑頭一看是大少爺,兩個大老爺們居然閃現出“被欺負求主持公道”的神色。
李崇點了點頭,走到兩個微胖男子面前,盯著兩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吃飯不分先后,誰手快算誰的,你嘴巴放干凈點,這是我的人!就算我的人不知禮數,也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現在你罵了我的人,得道歉!”
在香港的兩年,尤其是帶著一幫手下打地盤讓李崇形成的處事原則就是:一致對外,自己的人再有錯那得由著自己處置。這樣的原則甚至霸道的絲毫不講道理。
“混蛋,華夏狗。”李崇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言行激怒了兩人。
“啪!”華夏才落了一般,李崇直接一個大嘴巴子回復。
練武之人手勁自不用說,響亮的聲音直接讓宴會廳嘈雜的聲音寂靜下來。左邊的男子嘴角直接溢血,只感覺腦袋一陣嗡鳴,跌跌撞撞分不清南北,眼鏡也被打飛在地。
“混蛋,敢撒野打人。”右邊男子憤怒著哇哇叫的一拳頭直沖李崇的面門。
李崇抬起腿對著男子肚子就是一躥,那一刻男人只感覺自己肺里面的空氣全部被擠壓了出來,像一只大白鵝一樣蜷縮在地上直喘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