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吟唱聲轟鳴不止,無數個聲音組成的浪潮一遍遍沖刷而來,那像是許許多多的靈魂正在對自己吶喊朝拜,它們或是虔誠,或是瘋狂,呼喚聲指引楚云天睜開了雙眼,他看到,此時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中,腳下則是踩著一片由某種生物皮層組成的孤島,孤獨的漂浮在無人深空之中,隨波逐流。
巨大的皮層組織就像是一塊灰色大陸。
楚云天眼神空洞的看著自己被腳下這塊大陸托運著飛向宇宙,群星的星光在飛速后退,時間的氣泡包裹著他急速向前。
“我腳下這塊腦皮層就是李凡當年打爆的尸體碎片,按照歷史中的既定軌跡,這塊碎片會穿越二十三重宇宙壁壘,遁入暗宇宙,跨越無窮的時空拐點之后,它將于地球等比例時間的公元1991年,卡著李凡轉世重修的時間線,墜入地球,然后這塊碎片就會選擇當地一位人類女性作為母體,以凡人之身降生于世,等待時機,重生成神。”
“同樣的碎片一共有1177個。”
“我要趕在被李凡殺死之前,或是在被另外1176個兄弟姐妹殺死之前,盡可能的提升自己,盡可能爭取到所有對自己有利的資源,才能保證自我存活下去的生存率,我必須在這場游戲中淘汰掉所有競爭對手,成為宇宙中的唯一。”
“由于出現了些許意外,轉世后的李凡不再視我為敵,反而和我成為了朋友,這讓我趁他重回巔峰之前單殺他的計劃出現了點變動,我改變主意了。”
“打死我的人是李凡,關李良什么事。”
“以李良的本事,只要他肯幫我,另外1176個競爭對手基本沒有勝算,李良在前世就能打死完全體的我,今生又怎會怕力量被分散后的我們。”
“可以賭一把。”
咔嚓。
龐大如同陸地的鬧皮層組織,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在密密麻麻的碎裂聲中,宇宙星空頓時如玻璃般碎裂,楚云天坐在這塊正在不斷破碎的宇宙中,仰頭望著光怪陸離的群星,他沒有阻止破碎的軌跡,靜靜看著宇宙之外的陽光透過裂痕縫隙照射進了這片天地。
隨著碎片不斷剝落。
腦海中的走馬燈景象終于破碎開來。
當陽光填滿了楚云天的視線,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看到的是自己就躺在床上,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剛才坐在尸體碎片上穿越宇宙的畫面就像做夢一樣,直到楚云天從走馬燈中醒來,他昏迷過程中產生的走馬燈畫面也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神性蟄伏,人性回歸。
他隱約想起了昏迷之前的經歷。
“凱爾好像給我吃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兒……”楚云天心有余悸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不過好在終于變回人身了。”
托凱爾的福,如今楚云天完全感覺不到一點餓,因為他的胃已經沒有了知覺,楚云天起身坐到了床邊,正要下床時,忽然發現小嵐臥在旁邊的寫字桌上,小家伙好像一直在陪著楚云天,已經困的打起了瞌睡。
楚云天不忍心吵醒小嵐,于是他輕手輕腳離開了臥室。
母親正在隔壁看電視。
“云天,你醒了?”秦淑芬察覺到門口的動靜,扭頭朝著楚云天看了過來:“你可真能睡,一覺睡了一天一夜。”
楚云天略顯不好意思的走進房間,坐到了母親身旁,他注意到蘇琴不在這里,于是問道:“蘇阿姨呢?”
“李良昨天晚上過來了一趟,把他媽媽接走了。”
秦淑芬責怪的瞪了楚云天一眼:“你這孩子,連著把她嚇昏過去三次,差點沒把她嚇出個好歹來。”
就在母子二人說話的過程中,電視機仍在繼續播報著新聞。
主持人通報出了本次災難的影響和傷亡。
“……這是人民首次面對未知的自然災害,在未知的威脅來臨時,我們的鋼鐵雄兵沒有退縮,他們面對危險英勇作戰,不怕犧牲,不怕困難,終于將這場災難被壓制在了最小范圍內,瓦解了危機,有效阻止了更大的傷亡。”
“據目前不完全統計,本次災難中遇難的百姓約有一百二十二人,失蹤人數約有三百六十四人。”
“逝者已矣,讓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為逝者默哀……”
電視機里的播報聲令楚云天微微皺起了眉,他扭頭看向電視機上神色悲痛的主持人。
什么叫傷亡人數一百二十二人?楚云天正在思考主持人話中的漏洞時,電視機畫面轉接到了某些專家那里,接下來就是由各路專家對這場災難進行分析和推理,電視上,專家們在鏡頭前一個個巧舌如簧,評判著當下現狀,倡導百姓動向。
“有關專家表示,這次疫情可能是由狂犬病引起的病毒病變,專家建議無差別捕殺青陽市所有犬類。”
“有關專家表示,病毒也可能是瘋牛病引起的病變,叫我們不要再吃牛羊肉,專家建議鄉下畜牧養殖戶活埋掉所有牛羊。”
真相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沒有經過嚴苛的驗證與推理,僅僅是憑借著推測,電視上的專家就對青陽市所有的狗宣判了死刑,并說出了令無數牛羊養殖戶瞠目結舌的宣言,不光是養殖戶對這番談論感到莫名其妙,還有很多很多的普通人也跟楚云天一樣,看著電視上的專家,目瞪口呆。
捕殺所有的狗?
活埋掉所有的牛羊?
這群人在電視上張嘴就來的惡業,卻要其他的生命去食這份惡果,去替他們發表的言論償命,楚云天再一次見識到了人類究竟有多么惡毒,他只覺得一股怒火蹭蹭竄了上來。
“放屁!!”
情緒難以抑制時,楚云天張口大罵了一聲,他蘊含著憤怒的吼聲就如悶雷一般炸響,只聽轟隆一聲,臥室內突然狂風大作,實質般的聲波當場就把電視機轟了個稀巴爛,電視機的殘骸,連帶著柜子碎屑全都被鑲嵌在了墻壁上。
某一刻。
楚云天真的想沖到演播室現場,把那些大放厥詞的專家腸子都給扯出來,用他們肚子里的腸子纏住他們的脖子,把他們掛在路燈上,身為業界的權威,每當他們在公眾場合發表言論的時候,他們代表的絕非個人,而是無數條息息相關的生命,與無數個平民百姓的未來,他們身后背負著沉重的責任,每一句話都該無比慎重,而不是像這樣在電視上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壓根沒有考慮過自己發表出的言論會引發什么后果,也不打算為此負責。
“呼——呼——”
吼聲卷起的狂風落幕之后,臥室里一片狼藉,楚云天喘著粗氣站在沙發前,望著墻壁上的殘骸,久久難以平復心情,或許大部分百姓都有能力分辨是非對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清醒的頭腦識別出專家在胡扯,總有人需要發泄怨恨,總有人需要轉移矛盾,當那些失去理智的人將矛頭對準專家嫁禍出來的目標時,慘劇就會出現。
可以預見。
不久后將會有無數條狗因此而死,也會有數不清的養殖戶,含淚目睹自己的牛羊被人活埋,那些沉浸于悲痛或是憤怒中的人,需要的正是專家幫他們找出罪魁禍首,發泄戾氣,楚云天緩緩坐回了沙發上,他死死盯著電視機上專家那自信的臉:“我和李良挽救這一切的意義又是什么,難道就是為了縱容這些人繼續作惡?”
“云、云天……”
身旁傳來了秦淑芬弱弱的聲音,楚云天看了一眼母親,只見母親呆呆坐在沙發上,頭發被之前的狂風吹得凌亂不堪,此時她手上還保持著按遙控的動作,整個人都處于懵逼的狀態。
楚云天揉了揉發酸的眼角。
他調動精神力啟動了五星煉成陣。
在他精神力匯聚時,房間內好似憑空升起了一陣柔和的風,凌亂的房間在微風吹拂之下,就像是受到了時間魔法的祝福,所有被打壞的家具都在重組回歸,就連秦淑芬被狂風吹亂的頭發也恢復了整潔。
電視機重新完整的出現在了柜子上。
屏幕中的專家仍在侃侃而談。
“目前形勢已盡在掌握之中,雖然青陽市當地某些區域還沒有徹底恢復生產,但是企業單位可以讓勞動者把工作帶回家做,在家加班,盡快復工復產,同時勞動者還可以拿出存款多買一些債券和股票,扶植當地經濟體系,民企一心,與企業共渡難關。”
“誰家沒個幾十萬存款,只要老百姓肯交出自己的存款,這場危機的周期一定會比預計更快結束。”
可能是看到專家分析的頭頭是道,采訪者終于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話:“那請問您是否愿意帶頭做表率,拿出幾十萬存款,扶植青陽當地股市和債券?”
“我不愿意。”專家果斷搖頭。
采訪到這里時電視屏幕忽然切換到了其他鏡頭,不知道現場發生了什么,總之,楚云天沒有再去看這臺令人血脈噴漲的電視機,他思量再三,最終決定去和他的十幾個在逃子細胞談一談。
他和那十幾個變異體有一個可以傳遞信息的公共頻道。
但是那些變異體愿不愿意回應他就不好說了。
“媽,我出去一趟。”
楚云天脫下上衣,光著上半身來到了陽臺,他推開窗戶,直接從窗口翻越了出去,秦淑芬趕忙追到窗口喊道:“你幾點回來——”
背后伸展出血肉龍翼的少年沖天而起,迅速飛向遠方。
可以看得出來楚云天經過這次異化之后,對于自身血肉變化的熟練度直線上漲,只可惜沒有從他嘴里問出來晚上需不需要給他留飯,秦淑芬心神不寧的回到了室內,先是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然后才想起來兒子的床鋪還沒有收拾,于是又起身去了隔壁屋子,打掃起了衛生。
楚云天在跟前的時候咋折騰都吵不醒小嵐,但是秦淑芬剛進來小嵐就被驚醒了,小家伙機警的把腦袋從翅膀楚云天的身影。
至于那個沒出息的龍崽子。
尼奧這會兒還在床底下茍著,不肯出來,全身上下他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外面的動靜,等到確認楚云天確確實實離開了家,他才壯著膽子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主動跟上了小嵐,當起了小嵐身后的跟屁蟲,在他看來,這個暴脾氣的雞仔很有安全感,起碼比他父親更有安全感。
打掃衛生的秦淑芬,追逐打鬧的幼龍與雞仔,他們在陽光下組成了一幅溫馨的畫卷,上面寫滿了家的味道,屋子里的所有痕跡,都有大家一起留下的珍貴記憶。
就在寫字桌的擺臺上。
一個黃頭發的玩具模型安安靜靜站在基座上面。
除了這個黃頭發的模型以外,擺臺上還有其他的玩具,盤踞的黑龍、q版大白鵝、踩著滾球的小丑、優雅的裸男、呆萌的骷髏寶寶、黑皮御姐,它們和黃頭發小人的模型并排放在了一起,以品的身份,默默扮演著玩具的角色。
雖然它們全都是一動不動的乖乖站在基座上,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可它們真的只是玩具嗎?秦淑芬沒法找到這個問題的答,她在打掃衛生的過程中,刻意避開了寫字桌上方的擺臺,沒有驚擾到這些玩具。
它們應該是玩具吧?
只要它們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