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挖了尸體打了女鬼,等到警察來人后,白鳥真紀就帶著安娜去吃晚飯,倆個人的胃口都很好。
等到安娜回到公寓時,已經是9點要到10點了。
這個點,雪代子應該已經睡了,但沒有,板著臉看著安娜。
而安娜看向桌上沒怎么動的豐盛晚餐,抿了抿嘴。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雖然很生氣,雪代子還是露出了笑臉。
安娜提著鞋進入,放進壁櫥,脫外衣...
“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說什么?”
“累不累呀,吃飯了嗎?”
安娜嗯聲點頭“吃過了。”
雪代子一臉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起身,收拾起桌子。
“我還能吃。”安娜冷聲。
動作驟然一停,雪代子眉開眼笑道:“我去給你熱熱。”
都怪工具人,早知道不去吃飯了。
安娜在餐桌前正坐,看著雪代子端著盤子走進走出,簡單的加熱后,雪代子返回,笑道:“嘗嘗我的手藝,關于這個我很自信的。”
安娜端起盛好的飯碗細吞慢咽。
雪代子看了一會安娜才自己端起碗,盛飯后,默默的吃了起來。
一時顯的靜謐又溫馨。
雪代子的飯量不大,一碗后,放下筷子幽怨道:“不行了,今晚吃太多了。”
哀怨的捏了捏小肚肚,轉而看向還在吃的安娜,一直看著,神色溫柔又微妙的糾結掙扎。
安娜不得不放下了碗,說道:“我吃飽了。”
“我期待今天很久了,一直一直...”雪代子說道:“安娜果然是溫柔的孩子,最后沒讓我失望。”
“不過,不要勉強自己做任何事,安娜。”
“沒有勉強自己...”安娜回答:“還吃的下,食物是能量,我能儲存起來。”
“我不是說這種事喲,是今天外出的事。”雪代子整了整臉色,說道:“我仔細思考過了,安娜我們得談談。”
安娜沒有做聲,低頭拿出手機,一副不打算聽的樣子。
但微妙的是,就算這樣,雪代子也知道安娜的注意力是在自己身上的。
這樣的安娜讓雪代子想到了一種自己極為害怕的動物。
而且是那種特別高冷野性極重的貓。
任性,我行我素,有時候不論怎么叫她,往往當做聽不見。
敏感,極具戒備心,對待比自己弱的生物采取無視態度,對待有威脅的會炸毛壓制。
喜靜,喜歡獨處,這會讓安娜感到輕松。
雪代子非常仔細的觀察過安娜,哪怕表面上一副面無表情的冷漠樣,實際上任何時刻精神都是高度緊張的。
一言不發的時候,并不代表安娜什么都沒做,相反,越是熱鬧的地方,安娜的注意力就越集中又詭異,時刻都在高度戒備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且盡力的在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往往一言不發。
作為察言觀色專精的雪代子。
很確信,安娜從不跟任何人對視,包括自己,往往有對視上的時刻,也會迅速的移開視線。
但每次對視都會有一種心驚膽戰的肉跳感覺。
直接從脊髓竄起的涼氣,瞬間透心涼。
安娜說過,這是對視引起的精神沖擊,她在極力克制傷害別人。
每次雪代子跟安娜說話時,安娜都會微妙的偏離視線,或者干脆視而不見。
但也由于這一點,陌生人往往也會對安娜的視線產生不安,從而潛意識拒絕接觸。
雪代子不知道自己瞬間恐懼慌張的神情有沒有傷害到安娜,但想來是有的。
除此外,安娜瞳孔活動極為頻繁,時常激烈的收縮擴張。
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人在恐懼時會不自覺的瞳孔擴張。
那模樣像極了突然看見出人意料的事物,隨后強制鎮定下來。
安娜一定是在看那個世界,雪代子是這樣想的,但那個世界有多恐怖,雪代子想象不到。
不過,這讓雪代子聯想到了動物世界。
身處人類社會的安娜卻仿佛身處殘酷的大自然,看起來就像潛伏的野獸一般。
動物的世界與人類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人類的五感能夠辨別的信息有限,動物卻能從空氣中感受到人類識別不到的信息。
紅外(蛇),紫外(蜜蜂),超聲波(海豚),電磁波(鴨嘴獸),乃至氣味,或者說信息素。
信息素是個體分泌到體外,被同物種的其他個體通過嗅覺等器官察覺,使后者表現出某種行為,情緒,心理或生理機制改變的物質。
可隨風飄逸再借空氣流動快速的傳播到各處去。
它具有通訊功能。
安娜似乎也在識別這種類似的東西,像極了貓咪潛伏起來,分辨著空氣中潛藏的危險與否,以至于精神的高度集中,仿佛時刻被環境威脅著,從而導致的沒有安全感。
理智上,安娜是明白自己安全的。
但生理上的本能,時刻都在警示安娜。
進而導致了嚴重的警戒心,這也讓她充滿了攻擊性。
種種表現,更像是一種創傷后應激障礙。
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自身或他人傷害(復數惡靈記憶)后,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臨床癥狀為創傷性再體驗,回避和麻木,警覺性增高癥狀。
可引起焦慮,注意力不集中,易怒等精神癥狀,嚴重者還可影響睡眠,社交,日常活動等。
雪代子查過,安娜似乎屬于持續性的警覺性增高,可出現入睡困難或者睡眠不深,易激怒等現象,但又不是注意力集中困難,恍惚,過度緊張擔驚受怕的癥狀。
雖然安娜也有類似的癥狀,程度卻很微妙,比一般人緊張,但又不歇斯底里。
不過,安娜經歷過嚴重的心理創傷,雪代子是確定的。
治療這種事需要安娜的配合,為避免激怒安娜,雪代子選擇繼續觀察留意。
還有青春期...
十七歲啊十七歲。
少女最麻煩的年紀。
雖然安娜她有點不一樣,但是同樣討厭被干涉,希望獨立自主的空間。
但還有其他更讓雪代子更擔心的事。
“不要再做那種事了。”雪代子輕聲說道:“除靈。”
安娜手里的動作一停。
“很危險對吧。”
雖然雪代子不明白六年前的大火跟除靈有什么關系,但雪代子隱隱明白,六年前的大火另有隱情。
跟...靈有關。
絕口不提大火的事刺激安娜,引發昨天醫院安娜情緒失控爆發的情況,雪代子轉而說道:“我知道安娜是與眾不同的孩子,但再與眾不同也得過平凡的日常生活,如果是錢的問題,安娜不用操心,我這個沒用的大人,養活安娜也沒問題,多少也多多信任我一點。”
“事實上,我一直在考慮辭職的事情,但考慮到安穩,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如今安娜健康的醒來,我也有余地放手一搏了,困難的話,也只是最近的事情,只要努力拼搏,未來的幸福在跟我們招手...”
“說到底,安娜,這本就是我的責任,養家什么的,你現在考慮還早,你的任務是回歸社會,明年春季就送你上學,然后考入大學,畢業,就像大家走過的路一樣,平穩安定幸福的走下去...”
“你明白嗎?安娜,我不能失去你,不然,我一直以來的努力是為了什么,你的報答嗎?”
“我不要這樣的報答。”
“但我很開心,安娜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我考慮。”
雪代子靜靜的看著安娜...
半響,安娜平靜的說道:“說完了?”
雪代子點頭。
就像后腦勺有眼睛般,低頭看著手機的安娜說道:“沒用的。”
“我不去找它們,它們也會來找我。”
“一個又一個...”
“永不停止,沒有盡頭...”
“那些妖魔鬼怪,魔女怪胎,不請自來,自說自話從不在意別人感受,狂妄任性,傲慢無禮,任由自己喜好,擅自闖入別人的生活,打破寧靜。”
“直到我死去,才是這宿命的盡頭。”
“本質是叢林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弱肉強食。”
“逃避只是自取滅亡,自欺欺人。”
“明白了嗎,雪代子。”安娜關掉手機,說道:“還有你掙錢太慢了,我沒有耐心等。”潛臺詞是,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的。
雪代子一時無言,無視了掙錢的問題,在意著安娜說的宿命,不知真假,但安娜的危機意識,更讓雪代子確定安娜身處的那個世界,極度危險。
而且,之前安娜已經早早警告過她。
雪代子對于那句‘靠近我會死’的含義有了新的理解。
所以,自己現在某種意義上是安娜的拖累。
想到這一點,雪代子很失落。
最后,安娜說道:“我也絕對不會去上學!”
說的很堅定。
“不行!”雪代子反應過來,提高了音量,說道:“只有這個我也絕對不會讓步!”
“那么,你打算把我送去哪?小學嗎?”
這把雪代子問住了。
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一直都頭疼。
自己供職的公立高中倒是會收這類不學無術的問題不良少年少女,而且免學費。
不過,這是最終方案。
學校是安娜通往社會的橋梁,安娜也需要朋友與社交。
雪代子想把安娜送進環境優渥的私立高中,多認識一些能對人生提供幫助的‘好朋友’,但不說高昂學費,光是考試那關就不好過。
總之,雪代子操碎了心,無力道:“今天很晚了,早點休息吧,安娜,這件事改天再說。”
安娜起身冷著臉找睡衣。
唉聲嘆氣一臉愁容的雪代子收拾著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