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闕被突如其來落到手中的物體嚇了一跳。
緊跟著一股腥甜味傳入了自己的鼻腔。
燈光過于黯淡,只能照亮這間屋子有限的空間,讓聞闕一時間沒有看清楚落到他手中的是什么東西,但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話,那就應該不是什么好東西……
正在想著的時候,忽然間聞闕聽到了頭頂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本就因為精神極度的緊張而過分敏感的聞闕輕輕的抬起頭。
然而,他看到的是他畢生都難忘的場景。
一道不屬于這個房間的詭異光線不知道從哪里穿過來照進了房間,卻并沒有帶來哪怕一點點的亮度,反而只是停留在墻壁上。
一道怪異的仿佛蜘蛛腿一般纖細的影子被光所拉長,倒映在墻上,而在影子的末端,一只黑色的仿佛樹枝一般的枯瘦手臂自影子上探出,像是一只神經錯亂的蜘蛛一樣,懸浮在聞闕頭頂,四處亂抓。
有什么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從這個封閉的房間滲進來了嗎!?
就在聞闕看到并思考的瞬間,他的腦海猛然像是猶如針扎一般劇烈的疼痛起來。
對于理性生物而言,最不應該去做的,就是去直視那些不能理解的生物,并嘗試理解祂,于是,那只生長在影子上,如同干枯樹枝一般的細長手臂,似乎也在他的大腦中扎下根來。
就在這時,那截從影子中伸出的干枯手臂像是感知到了聞闕的存在一般,停止了尋找的抖動,在空中釘住,隨后,那只手臂緩緩的朝著聞闕的方向抓來。
不能被碰到!
腦子不斷回響著劇痛的聞闕感覺到了腦海中猛然冒出的想法。
被抓到,就會死!
想到這里,聞闕猛地朝側方向躲避開那枯瘦爪子的抓取。
聞闕倒在了地上,引發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都注意,他們注意到了墻壁上那奇異的光芒,以及自那光芒所誕生的影子中伸出的枯枝……
如同竹節蟲一般,帶著怪異的舉動,朝著聞闕的方向抓去。
要死了!要死了!
聞闕目眥欲裂,大腦中如同被針扎一樣的劇痛讓他時刻保持清醒,眼睜睜的看那個干枯的手朝自己抓來。
想辦法!必須想辦法!被抓到就會死……
聞闕不想死,哪怕在這個世界掙扎求生,像是一只家禽、蔬菜一樣活著,他也不想平白無故的死去。
畢竟,都已經活過這么多天……
眼看著那枯枝一樣的手吵著自己抓來,耳畔也想起了一連串的尖叫聲,聞闕的內心卻猶如明鏡一般越來越通透。
這家伙一開始似乎是在找什么。
看著靠近的枯枝,聞闕的大腦急速飛轉。
找什么?
聞闕的手似乎又感受到了掌心中那塊怪異的海綿。
是這個東西!
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聞闕捏了捏手中的海綿,隨后緩緩的向上舉,朝著那根伸過來的枯枝手探了過去。
在找這個嗎?
那就快點拿走吧!
然后別在這里停留……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塊海綿和聞闕掌心的溫度,那根枯枝一樣的手臂動作忽然間慢了下來。
“果然……是在找這個嗎……”聞闕的手在緩緩上托,那柔軟的物體,也在劇痛和眼花繚亂的黑暗中逐漸顯露出原型。
那團造物,落在手中的時候柔軟、溫熱,捏在手中的時候滑膩、輕盈,直到那東西暴露在微弱的燈光下,聞闕才意識到那是什么。
那是一顆人類的大腦。
新鮮,溫熱,仔細感受起來,竟然還能察覺到那上面跳動的脈搏。
一顆還沒有死去的人類的大腦!那東西是在找這個!
黑暗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是其他人竭力捂住嘴巴避免因為驚慌失措發出聲音而引起那只手的注意。
很明顯,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這只從影子中長出來的枯枝大手。
聞闕的手忽然間顫抖起來,他的全身冰涼,在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為什么這只手會尋找這顆大腦,這顆人腦是從哪里來的,為什么這個大腦會落到自己手上……
一瞬間他恐懼了起來。
這個大腦明顯是來自于這間屋子的人,而唯一有能力將這東西從人頭中取出來的,也只有這只手……
屋子里有人在不知不覺中被殺了嗎?
耳畔忽然間傳來了抖動的聲音,聞闕的余光看到了是床上那具尸體,如同病人一般劇烈的痙攣起來。
明明真正意義上死的透透的尸體,竟然在這個時候顫抖得無比劇烈。
頭頂上有枯枝,身旁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似乎正要蘇醒,這一刻,聞闕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此刻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任憑這些東西宰割。
就在這時,聞闕托著那個人腦的手已經靠近了影子中的那根枯枝。
忽然間,那根枯枝動了,就如同已經準備了許久的蜘蛛一般猛地朝著聞闕托著大腦的手撲來。
“噗噗噗……”
黑暗中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穿刺聲響,那幾根手指鋒利的就如同老獵人的尖刺陷阱一般,深深的扎入了聞闕的手臂。
聞闕愣住了,他感受到的是手臂上傳來一陣冰冷卻又灼熱的觸感,緊接著,劇痛透過神經傳入了腦海之中,帶來了劇烈到無以復加的疼痛記憶。
在痛苦之中,聞闕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他是個凡人。
他只是曾經生活在普通世界的凡人罷了。
劇痛讓他清醒過來,哪怕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他自認為自己會勇敢一些,會堅強一些,但他自己也真的不過是個普通人。
于是,疼痛讓他忍不住慘叫起來。
疼,很疼……
那個枯枝一樣的大手并不打算放過他,似乎是抓住了小偷的失主一樣,這只手似乎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盜賊。
那些手指并非僅僅是刺入了聞闕的手臂那么簡單,聞闕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那些刺入自己手臂的手指上溶解,帶著某種生物的本能鉆入了他的傷口,沿著血管一路向上。
那被溶解的部分帶著生物的本能,一路鉆開聞闕的血管壁和筋肉,帶著簌簌的響動,從傷口如同變異的黑色血管一般沿著手臂蔓延。
“啊啊啊!!!”聞闕忍不住慘叫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屋子里傳來一聲更加凄厲的哀嚎。
“嗷!!——”
躺在床上的那具尸體猛地坐了起來,與此同時那染血的床單從尸體上飄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那床單下方,卻什么都沒有。
那具胸口被打穿的尸體,消失了?
咬牙忍住劇痛,朦朧中聞闕看到了這一幕,心中猛地一涼。
不對!不是消失了!是封印被打破了!那個尸體……或者說被床單封印住的東西復活了!
怎么會……這是怎么回事!?那下面原來也是那種東西嗎!?
來不及尋思為什么自己心里下意識的想到了正確答案,聞闕知道,也許在不經意之間自己觸動到了某個條件,讓一直被關押在這個房間里的某個東西復活了。
是什么!?那個條件是什么!?
在疼痛帶來的混亂之中,聞闕的思想卻忽然間變得無比迅速,仿佛有另外一個大腦在代替他思索。
就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危急感,伴隨著屋子里另一個未知的存在復蘇,此刻聞闕就單獨被裹挾在兩個不可名狀的存在之間。
而那個從床上剛剛復蘇的存在,似乎也將注意力投了過來。
是自己身上什么東西在吸引祂的注意嗎?是什么?
手臂上的疼痛已經快要讓自己意識模糊,但是另一個大腦卻強制保持了清醒……
快想!快想!
自己這些人在這間屋子里呆了這么多天,那個“尸體”除了抽搐之外一點其他的動靜都沒有,為什么?是什么將它喚醒……
恐懼……疼痛……
聞闕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急忙咬緊了牙關,是疼痛和恐懼,讓那個東西蘇醒了!但只是想到還不夠!要想辦法脫身。
那東西要過來了!
下一刻,聞闕做出了一個讓他自己想來都非常意外的舉動。
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旁原本蓋在那具“尸體”上的床單,然后迅速搭在了自己被抓住的手臂上。
忽然間,抓住自己手臂的那一截枯枝怪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樣,變得如同面條一般柔軟。
而聞闕的耳邊,也響起了某些不可名狀的存在朝自己撲來的聲音。
就是現在!
聞闕的身體猛地向后一仰,果然,那一截枯枝手臂被瞬間繃直。
下一刻,聞闕就感覺到自己手臂上傳來撕裂一樣的劇痛,那一截手臂像是被一陣無法抗拒的力量撞到一樣猛地從聞闕的手臂上松開。
成功了!
向身后退去,聞闕來不及慶幸,就看到那無形的不可名狀,與墻壁上的影子里長出的手臂糾纏在了一起,像是在廝殺。
手臂上的疼痛因為床單的包裹神奇的止住了,但依然脹得發麻,那只手臂留在自己手上的東西還存在著。
看著因為扭打在一起而不斷盤曲的枯枝和無形之物,看起來,人類一方似乎站在了坐山觀虎斗的位置上,哪怕自己已經離開了著兩個東西的廝殺范圍,聞闕心里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只是暫時的。
哪怕祂們最終會決出一個高低,對身為普通人的聞闕而言,也不是趁祂病要祂命的時候。
腦海傳來的陣陣無法理解的劇痛告訴他,他和這些怪物并不是一個維度上的存在。
那么,要將這個床單蓋回去嗎?
不行,已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兩只怪物,一張床單顯然不夠!
跑!離開這間屋子!
“走!離開這里!”聞闕忍著腦海中傳來的劇痛,站起身來,拍了拍那個未來人的肩膀,朝著門口跑去。
“你去哪!?”守在門口的人心有余悸,臉上帶著焦急的神情,但也不敢擋在聞闕面前。
“這里待不了了!”聞闕說道,“祂們還在爭……等到祂們爭完了,死的就是我們……”
聞闕的手已經按在了門把手上。
然而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那兩個怪物戰斗的騷亂……停止了!
聞闕陡然色變,這個時候,那個救命一樣的針鋒相對停止,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快跑!!”
聞闕猛地打開門,第一個沖了出去,而在他的身后,第二個沖出來的是那個農夫,未來人緊隨其后。
而剩下的人見狀不妙,也急忙跟了上去,然而可惜的是,還沒等他們徹底跑出房間,就感覺腳下一滯,緊跟著猛地被帶倒在地。
聽到聲音,聞闕轉過頭去,看到的是無數只手……
那些手臂自陰影中長出,抓住了那些沒來得及從房間中逃跑的人的腳踝。
在陰影的盡頭,枯枝帶著根脈,勾勒出一個透明的身影。
勝利者,是那個躺在床上的尸體,而生存于陰影中的枯枝手臂,成為了那個透明尸體的一部分!
“救命!”
“啊!!我的腳!”
黑暗中傳來了骨頭被捏碎的劈啪作響聲,在哀嚎中,那些沒來得及逃跑的人被生生拽回了房間。
伴隨著一陣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再無聲息。
從房間里跑出來的人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那個農夫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恐懼帶來的絕望感,尖叫著越過眾人,沿著走廊的某個方向跑去,消失在拐角處。
這個人已經瘋了,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了那兩個,還是連日來的折磨……
但是,這個決定沒錯,房間的門還是開著的,那個無形的怪物又那幾個反應慢的墊底,一時半會還追不上來,這是離開的最后機會。
“快走!”
聞闕看到那個未來人還在發呆,于是又踢了他一腳,轉身跟在那個農夫身后跑去。
“哦……”未來人迷茫的點了點頭,跟隨著一行人逃跑。
在他身后,骨頭捏碎筋膜撕裂的聲音逐漸平息,隨后,漆黑如墨的影子如同血漿汨汨涌出的血漿一般自房間中涌出,在門外停留片刻,隨后緊隨眾人離開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