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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4章 程序的正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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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老先生,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呢?”

  虎牢關城頭簽押房內,高伯逸給鄭述祖到了一杯茶,然后好整以暇的問道。

  剛才鄭述祖說,高潤的事情,與他們鄭氏無關,這話說得可真是夠高深的!

  “高都督,俗語有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鄭大車早就不是我們鄭家的人,她的兒子高潤要如何,跟鄭家都毫無關系。”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高伯逸絕對不會相信滎陽鄭氏的話事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高潤犯了什么事情呢?我現在一點都不知道呢?”

  高伯逸佯裝不知問道。

  鄭氏這一手壯士斷腕,還真是玩得妙啊!

  高伯逸捫心自問,自己也能算得上是厚顏無恥之輩,但是跟這些世家中人比起來,那真是遠遠不如。起碼這份面厚心黑,就夠自己學習許多年了。

  當初,鄭大車是廣平王元悌的妃子,這廝最后死在爾朱榮的刀下。結果,善于觀察的滎陽鄭氏,立刻將其嫁給了當時潛力無限的高歡!

  這一招,直接讓他們在東魏朝堂上站穩了腳跟。

  如今高氏皇族的權威搖搖欲墜,滎陽鄭氏不但沒有通過鄭大車給高氏一族幫助,反而迫不及待的跟對方做切割!

  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真是將翻臉無表現得淋漓盡致。值得一提的是,鄭大車亦是滎陽鄭氏第六房的嫡系!

  跟鄭述祖乃是同宗!

  地地道道的自己人,一點折扣都不打的,關系可以類比李祖娥與李祖勛!

  問題是,現在高潤都沒有被審問,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只能說明,這些人早就處心積慮的想跟鄭大車劃清界限,以前沒做,不過是時機不成熟而已。

  現在時機成熟,他們就立刻站出來表明立場。

  呵呵,還真是有意思呢。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吃相很難看,鄭述祖輕輕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后壓低聲音說道:“大都督,無論外面的人說鄭氏如何,我們都是站在高都督這邊的。

  至于高潤和鄭大車,已經跟滎陽鄭氏無關了。”

  鄭述祖拿出一本冊子,翻開到關鍵的一頁,高伯逸一眼就看到“鄭大車”這個名字被朱筆劃去!

  “她已經不是我們鄭氏的人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跟我們無關。高都督若是要依照國法處置高潤,無論是什么結果,我們滎陽鄭氏,都會欣然接納。”

  原來如此!

  高伯逸忽然想起鄭敏敏已經到了自己身邊,瞬間明白鄭述祖到底想做什么了。

  鄭大車跟鄭述祖是同宗,可關系還是有點遠的。然而,鄭敏敏卻是他的嫡女!

  一個是同宗的女人,一個是親女兒。一個是過氣而且在被清算的王爺,一個是隨時有可能篡位的權臣。

  到底應該怎么選,不是很明白么?

  果然,世間的聰明人太多,真正缺乏的,反而是傻子!

  “鄭先生實在是太緊張了,鄭大車是鄭大車,高氏一族是高氏一族,高潤是高潤。”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是你。”

  這話乍一聽啥也沒說,但細細思量,嗯,有那內味了!

  鄭述祖的臉上瞬間綻放出花朵一樣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拉著高伯逸的手,激動說道:“老朽早就知道高都督通情達理,果然如此。既然是這樣,那老朽就放心了。聽說高都督這次俘虜了很多戰俘,要在滎陽屯田。

  老朽家里也沒什么東西,唯獨荒地多,忙不過來,正好送給高都督屯田,利國利民嘛!”

  鄭述祖爽朗的笑了起來,仿佛瞬間年輕了二十歲。

  聞琴弦而知雅意,高伯逸亦是大笑道:“鄭老先生真是客氣了!這種大禮若是送給我本人,那我可是不敢收的。

  可是屯田乃是國事,這種利國利民的事情,在下就卻之不恭啦!”

  高伯逸緊緊握著鄭述祖的手,兩人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又互相無腦尬吹了一陣,高伯逸這才親自將鄭述祖送出虎牢關城門外,一路眺望,直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之后,才返回城關。

  當他再次回到簽押房的時候,楊素早已正坐在石桌前,翻看著鄭述祖留下的那一疊地契,嘖嘖稱奇。

  “鄭老爺子也真是大手筆啊。他說這些地是荒地,卑職卻不這么認為,不信主公可以派人去查查,這些田地,絕對是靠著黃河的良田。”

  楊素笑著說道。

  “不必查了,肯定是良田。這鄭述祖,可不是簡單人物呢。”

  高伯逸呵呵笑了一下,并未跟楊素解釋為什么他這樣說。

  你以為鄭述祖這些田地是白給的么?

  想多了啊,鄭述祖又不是傻子,今日送出的大禮,以后就算不是千倍百倍的回報,十倍至少是有的。

  之前,滎陽鄭氏答應組織人力幫忙修建開封縣這一段的運河,這可不是個小工程。那么人力一旦去修運河去了,誰去種田呢?沒有人力,一切都是空談,光有地有什么用?

  中國古代早就掌握了精耕細作的辦法,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堆人力。如果一個人種一畝地可以種到極致,那么就不會安排他去種兩畝地。

  這就是極為簡單粗暴的“精耕細作”。

  滎陽鄭氏眼看家里的勞力不夠用了,怎么辦呢?借花獻佛,交給高伯逸,讓那些北周戰俘來種地屯田。

  而那些失去的土地,將來等鄭氏掌握了一定權力后,還會缺土地么?只怕到時候得到的土地,會遠遠多于今日送出去的。

  高伯逸得到了那些良田,產出的糧食,可以直接用來討伐周國,至于以后的事情,等他當了皇帝再說吧,在此以前,他是沒有資格去拒絕滎陽鄭氏“好意”的。

  所以無論怎么看,這都是“雙贏”的局面,不存在所謂的“輸家”。不過若是真要找一個輸家出來的話,恐怕鄭大車和高潤,就是最倒霉的那兩個人了。

  沒有之一。

  “主公,您此番回鄴城之后……有何打算?”

  楊素壓低聲音問道。

  有何打算?

  高伯逸一愣,聯想起鄭述祖之前的態度,他有點明白為什么很多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了。

  根本就沒有得到授權,為何魚贊“膽大包天”就敢私自將高潤抄家?

  鄭述祖為何“無事獻殷勤”的給自己良田用來屯田?

  楊素此刻為何神神秘秘的詢問?

  其實只不過是為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作為主公,你要不要回鄴城登基稱帝!

  別說不可能發生什么的,五胡十六國時期,城頭變幻大王旗,很多權勢遠不如高伯逸的人,不是一樣稱帝了么?

  雖然結果并不怎么好就是了。

  有那么多的先例擺在眼前,假如高伯逸現在稱帝,他麾下的狗腿子都能官升一級啊!那是最起碼的,說不定還會有人跟著雞犬升天的!

  這種誘惑,哪怕楊素等人不確定,也肯定會去想一想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乃人之常情。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試試倒也無妨的。”

  高伯逸若有所思的說道。

  試試?當皇帝還有“試試”這一說?

  楊素是頭一次聽到當皇帝可以買“體驗票”的。

  “你附耳過來。”

  高伯逸在楊素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他這才明白高伯逸到底是說的什么意思。

  登基稱帝,若是直接將小皇帝高潛趕下臺,未免太過粗暴,而且會遭到很多大臣的反對。

  這些人未必不想高伯逸登基稱帝,可是,如果高伯逸吃相太難看了,他們又不站出來阻止,那豈不是證明這些人全是奸臣?

  事情不是不能做,起碼你做好看點吧?這樣直接拆了臺子,讓那些中樞大臣全都成了“亡國之臣”,情何以堪?

  所以提前試試水,就很有必要了。這樣試試,高伯逸也能看出來,誰是堅決反對的,誰是半推半就的。

  “你先回鄴城打前站,嗯,順便跟魚贊說說,讓他不要再鬧騰了,高潤的事情,到此為止,等我回來定奪。”

  高伯逸將貼身玉佩交給楊素,他擔心魚贊這廝陽奉陰違。這把刀確實好用,幫自己解決了很多不方便去解決的麻煩。不過嘛,等周國滅了,也就不需要魚贊了。

  這廝做的那些事情,完全不留后路,高伯逸想留他一條性命都沒辦法。

  “主公,那在下去了。”楊素接過玉佩貼身放好,高伯逸似乎看到他眼中有難以遮掩的熊熊火焰在燃燒。

  “人啊,都是趨利避害的。”

  等楊素走后,高伯逸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

  可以想象,如果此次洛陽之戰打輸了,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到時候,中立的人會站在敵對的那邊,自己的鐵桿手下,也會心思動搖,私下里各自找門路。

  不要懷疑,在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規矩,因為沒有人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戰斗,他們身后,有自己的家人親眷,有手下和心腹,甚至還有宗族的約束。

  每一個重大選擇,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系到一大家子的成敗榮辱。

  高伯逸一路走到今日的地位,除了自身努力以外,逆天的氣運,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一間石屋跟前,小心的推門而入,就看到穿著灰色棉衣的鄭敏敏,正坐在窗邊寫著什么。

  這次來虎牢關,高伯逸本來不打算帶著她的,結果這個小女人硬是要跟著,還說什么秘書要跟在主公身邊,最后高伯逸只好把這家伙帶在身邊。

  一到虎牢關,鄭敏敏就勞累得昏睡過去,估計現在只是醒了沒多久。

  “在寫什么呢?”

  高伯逸輕聲問道,隨手將石桌上的一張紙拿起來看。

  居然是這次洛陽之戰的一份戰報!

  “這些東西有點亂,有些又沒多大用還重復了,我想整理一下,歸類,說不定以后有用。”

  鄭敏敏不好意思的說道,發現高伯逸一直盯著自己,她賭氣一樣瞪回去,不久就因為羞赧而低下頭。

  “罷了,你先休息會,我有事跟你說。”

  高伯逸坐到鄭敏敏身邊,輕輕抓起她的手,并不言語。

  “是……要侍寢了么?”

  鄭敏敏顫抖著問道。

  她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高伯逸又不要。她熄滅了念頭的時候,高伯逸又來撩撥自己,這一上一下的,弄得人十分不舒服。

  有時候她真想直接就在高伯逸面前把衣服全脫了,然后對著他大吼:我這妙曼如玉的身子,你要還是不要!

  可是又沒那個勇氣。每次見到高伯逸的時候,這個念頭就瞬間被掐滅了。

  “如果只是要你侍寢,我不會詢問你。”

  高伯逸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語氣雖然平淡,卻帶著不可置疑和拒絕的霸氣!

  “那是為什么?”

  “你現在可以有個選擇。第一個,就是做我的妾室,然后,你就接觸不到這些軍機大事了。我會在鄴城內給你安排一處幽靜的宅院。

  等你懷上孩子之后,我會給你一個妾室的名分,嗯,就跟我其他的那些妾室一樣。”

  聽起來好像還可以……卻也索然無味。

  鄭敏敏略微思索片刻問道:“那另外一個選擇呢?”

  “你還是做現在的事情,只忠于我一人,跟鄭家沒有任何瓜葛。我也不會把你當成妾室,不會染指于你。

  除非哪一天你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再來說。”

  做妾以后,就要老老實實的在床上服侍男人,這是時代的規則,高伯逸也不會標新立異。既然是要當女秘書,那就要把秘書的工作做好,不要想著以色侍人。

  二者不可兼得。

  鄭述祖不是想讓女兒上位么,高伯逸今日就給他一個面子,來詢問一下鄭敏敏,想不想當自己的枕邊人。

  “你讓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所以我不想再回去了,哪怕是回你給我做的漂亮籠子。”

  鄭敏敏把小手從高伯逸手里抽出來,雙手放大腿上,腰板挺直行了一禮道:“謝謝高都督。”

  這個選擇沒有出乎高伯逸的意料,甚至,有些讓人感覺驚喜了。因為這個“實驗品”,總算是能按照自己的設想,發生一些比較明顯的變化了。

  “那行,就這么說定了。”

  高伯逸站起身,欣慰的點點頭。他剛要轉身,就聽到鄭敏敏小聲說道:“高都督,你真是個很溫柔的男人呢。”

  “溫柔個屁,我打死過老虎的。”

  高伯逸揉亂了鄭敏敏的頭發道:“走了啊,你早點休息,我們要回鄴城了。”

  他剛剛走,鄭敏敏就興奮的趴在床上,修長的小腿拍打著床板,把頭蒙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被你迷死了,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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