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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1章 年關將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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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毅忍不住拿起放床上的信件又看了一遍,如果是以前,哪怕高伯逸給自己說破天,他也不會動搖決心。

  而現在,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除了描述洛陽之戰的戰況以外,高伯逸還勸說竇毅,世易時移,宇文氏是順應時勢而起,不代表他們能一直順風順水。

  如今關中人口凋敝,潛力耗盡,若是戰爭持續,則會將所有人都拖入深淵。宇文氏若是失去關中則必死無疑,可是關中的蘇氏、韋氏、竇氏,隴西的李氏等大族,卻不會跟著宇文氏一起完蛋。

  很多事情,你不去做,也會有別人去做。可是別人做那些事的時候,卻未必會顧及到你的利益。到時候,身為宇文氏女婿的你,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信中就把話就說到了這里,沒有繼續多說,但是高伯逸想表達的意思,已經是相當明白了。就是希望竇毅當內應,平時不要動,等關鍵的時候,找個機會“上岸”!

  “國家的罪人,家族的恩人,唉!”

  竇毅長嘆一聲,感覺自己又老了幾歲,已經要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司馬消難,就是高歡的女婿。結果呢,他背叛齊國,想把洛陽獻給周國,被高洋干掉。兩國之間互相勸降的事情,可謂是屢見不鮮。

  然而,高伯逸和竇毅之間還有一層關系:兒女親家!

  而且還是關于高伯逸嫡長子的。

  這個消息,宇文邕暫時還不知道,可是,也指不定他哪一天知曉。到時候會如何,誰也說不好。

  高伯逸并未要求自己做什么,卻是暗示在關鍵的時候,自己不要“自誤”。竇毅能夠想象這個關鍵時刻,到底是什么。

  大概便是齊軍挺進關中之時!

  竇毅走到桌案前,點燃油燈,隨即將信紙放到油燈上燒成灰燼。想了想自己美麗的夫人,乖巧的女兒,冉冉上升的家族,無可限量的前途。

  人世間許多東西都值得留念啊!若是有一念之差,毀掉的不止是自己而已。

  “且看看再說吧。”

  竇毅自言自語說道。

  第二天,灰鼠不約而至,竇毅告訴他,信中的內容他已經知曉,到時候視情況而定。

  非常簡潔,而且模棱兩可的話。

  不過已經夠了。

  這種態度本身就是一種明確的回答。

  而就在當天,竇毅和宇文邕收到從玉璧方向傳來消息:韋孝寬在得知洛陽之戰周軍慘敗的消息后,連夜將玉璧城以東十多個城寨燒毀,連根草都沒給斛律光留下,然后大軍收縮回玉璧城堅守。

  失去了洛陽方向的牽制,失去了兵員支持,玉璧城的外圍防線,就好比是失去支撐的鐵板,輕輕一推就會倒下。與其讓給齊軍,不如堅壁清野。

  兵力收縮回玉璧城,可以好好的將關中的門戶守好,其他的,暫時不要多想了。

  韋孝寬的決定雖然殘忍,但卻是此時此刻的最優解。

  自此,兩國之間的戰線,經過十多年的拉鋸,再次回到了高歡宇文泰那個時代,北周轉入全面防守!

  宛城,府衙后院。高伯逸看著眼前氣質奔放,容顏迥異于中原女子的突厥公主阿史那玉茲,心中暗笑宇文憲艷福不淺,難怪要把這女人送到自己這里來。

  憐香惜玉之心,男人皆有之。為了自己的女人好,寧可將其送到宿敵那里,也不肯讓自己的兄長當做玩物一樣的擺弄,宇文憲對這位王妃,可謂是動了真情。

  為什么宇文憲不擔心高伯逸對突厥公主做什么壞事呢?

  因為有木桿可汗這尊大神在,高伯逸不敢造次。

  宇文邕敢把阿史那玉茲收到后宮里,一方面是報復弟弟,另一方面,有著與突厥保持同盟關系的現實需要。

  反之,因為木桿可汗需要扶持周國,所以無論宇文邕怎么虐待阿史那玉茲,木桿可汗都會裝作看不見,甚至不介意再送一個女兒過來。

  而齊國經過這一戰,已經到了要滅周的地步,突厥人自然不會養虎為患,和齊國保持友好關系。可以想象,從今年開始,齊國的幽州就不會太平,會一直受到突厥人侵擾。

  沒有利益的糾葛,阿史那玉茲大概能生活得平靜一些。宇文憲的智慧,看透了爾虞我詐的迷霧,給自己的老婆選了一條令人匪夷所思的道路。

  這個時代,對待敵人的妻妾,只要本人還活著,就不會拿這些婦孺們怎么樣。比如獨孤信的夫人被高歡囚禁,又被高洋囚禁。作為“寡婦收割者”的高歡,也沒有對獨孤信的夫人做什么。

  而高歡妻妾眾多,除了少數人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死了老公的寡婦。

  這么做其實也是有現實意義的,因為江湖很大,圈子卻又很小。敵人只是暫時的,說不定哪天就成了盟友或手下。

  甚至頂頭上司也不一定。

  如果敵人未死,你卻侮辱對方的妻妾,那么,等于是堵死了和解的道路。歷史上,后周開創者郭威,在本人未死的情況下,家族被后漢皇帝屠了滿門。

  結果就是被郭威帶著兵馬,直接掀翻在地,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高伯逸并不缺女人,只要他喜歡,暗示一下,會有無數世家,爭先恐后將家族里最漂亮,最有氣質,最有修養的女子往自己這里送。

  他當時間管理大師,都管理不過來!

  “齊王妃?”

  “對,我便是。”

  阿史那玉茲因為懷孕,精力并不是很好,一邊說話一邊還在打哈欠。

  “要不要我送你回草原?”

  高伯逸不懷好意的問道。

  聽到這話,本來臉上還有一絲紅潤的阿史那玉茲嚇得俏臉煞白。

  “宇文憲說得對,你就是世間最狡詐的人。”

  高伯逸搖了搖頭說道:“你父親也是不逞多讓的。他只是沒料到周國會敗得這么慘罷了,其計謀是很不錯的,我也相當佩服。”

  聽了這話,阿史那玉茲眼神黯淡下來,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跟宇文憲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所以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是帶著“使命”而來的。如今雖然自己沒有出半分力氣,可是局面居然跟父親阿史那燕都(即木桿可汗)所盼望的一樣。

  “對吧,既來之則安之。你在齊國好好休養,我亦是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僅限于鄴城內。把孩子生下來,我會帶一封信給宇文憲報平安。僅此而已。

  也不會用你們去要挾宇文憲,這個盡可以放心。”

  真有這么好?

  阿史那玉茲難以置信的看著高伯逸,想從這個男人臉上發現些什么隱藏的情緒來。

  草原上的習俗,或者說陋習,都是跟自然條件有著深厚關聯的。

  氣候變化劇烈,人口密度小,部落聚居。

  這樣的條件,部落內部近親結婚成為常態,哥哥死了,嫂子給弟弟“用”,俘虜了敵人的妻妾,不管別的,先上再說。

  哪怕以后再見面,彼此也不是特別在意這些破事。

  這都跟社會風俗有關。

  像高伯逸這么“文雅”的男人,阿史那玉茲是頭一次見。

  “來人,送突厥公主去休息吧,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高伯逸大手一揮,兩個親兵就將阿史那玉茲帶下去了。

  “這也是個燙手山芋。”

  高伯逸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突厥公主嘛,身份高貴,玩玩無所謂,可是卻也沒太大意思。

  比起這些破事,他正在謀劃的,才是影響自身命運,影響齊國政局,甚至影響時代走向的大事!一個異邦的女人算個啥啊。小不忍則亂大謀!

  “阿郎,晉陽那邊的消息,韋孝寬燒毀所有外圍城寨,收縮兵力死守玉璧城。另外,蒲坂有增兵的跡象。

  斛律都督請示要不要收兵過冬。”

  聽到鄭敏敏送來的戰報,高伯逸微微有些愣神。

  “你說韋孝寬全線收縮了?”

  他疑惑的問道。

  鄭敏敏沒好氣的將信送到高伯逸手里說道:“不是我說,是戰報里這么說的。”

  “嗯嗯。”

  高伯逸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這個韋孝寬,很難纏啊,凡事都做到了前頭,讓自己的招數都沒辦法耍出來!

  他原本打算視情況下令讓斛律光帶著人掃清玉璧城外圍的,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下令,韋孝寬就非常“識趣”的把所有的兵力收回來了。

  拳頭收回去,積蓄力量,是希望能更有力的打出去。韋孝寬這一招,并不稀奇,卻是用在了要害的地方。

  正如高伯逸洛陽之戰前卡住虎牢關,引而不發一樣!

  都是提前布控關鍵節點,然后在戰局到來的時候,再見機行事。這樣的主帥,確實不好對付。

  韋孝寬此舉,也是在向高伯逸釋放一個明確信號:洛陽之戰已經結束,該拿到的你已經拿到了,現在到了冬天,大家都回去洗洗睡,別瞎折騰了。

  “你臉色不好,是有什么事情么?”

  鄭敏敏關切的問道,在她眼中,高伯逸一向都是沉穩精明,指揮若定,很少表露出這樣的情緒來。

  “沒事,被擺了一道罷了。”

  高伯逸笑著搖搖頭說道。

  想想也是,自宇文泰起,武川鎮的后人,與關中本地世家結合以來,都是人才不斷檔,又豈會任人揉捏?

  他們出關中是暫時沒辦法了,可是自保卻還綽綽有余。

  滅周雖然要提上日程,卻也不急于一時。所謂欲速則不達,先整合好齊國內部,肅清朝堂內外所有的反對勢力,這才是要務。

  “還有事?”

  高伯逸看到鄭敏敏居然沒走。

  “我爹派人來催……問都督什么時候收我入房。”

  鄭敏敏有些無奈又有點羞赧的說道。

  這些世家老滑頭們!

  “我不能開一個壞頭。本來這事是很簡單的,現在你爹催促,反而變得復雜起來了。”高伯逸搖了搖頭,明確拒絕了。

  世家送女人的這種歪風,必須要剎住。雖然走到這一步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高伯逸也希望能晚一天就晚一天。

  “哦,知道了,我跟我爹說高都督暫時還不想。”

  鄭敏敏的失望溢于言表。

  “你若是只想當個玩物,我現在就能滿足你。可是你既然已經從鄭家走出來,就要走自己的路。

  這些問題,需要你好好想明白,我不會強迫你,亦不會幫你做決定,知道了么?”

  聽到這話,鄭敏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離開了書房。獨立思考,在這個時代,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后世,也有許多女人甘當“扶弟魔”,成為父母撈錢的工具。

  想要獲得真正的自由,首先你得有一顆自由的心,自由的腦子。

  高伯逸還在繼續做“試驗”,從目前的情況看起來,時代的慣性很強大,想超脫歷史的規則,很難很難。

  這也意味著,在他這一代,或許可以解決建立國家和一統天下這個問題,卻無法根除世家的頑疾,更無法保證國家不像西晉那樣,統一后便暮靄沉沉。

  然而,在封建時代,若是開國者沒辦法解決那些根本性的大問題,后人解決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小。

  比如高粱河車神沒法打敗遼國,收復燕云十六州。

  他的兒孫輩亦是無法做到。

  司馬懿無法廢除給予世家的特權,他的后輩司馬昭和司馬炎,亦是做不到這一點。

  高伯逸很明白,若是自己無法削弱世家手中的特權,那么高承明就更別想了。

  “昔日感覺高洋整日瘋瘋癲癲的,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今日才知道那個位置是真的不好坐。我現在還未坐上去,已經感覺壓力山大。

  他日登基,會是怎樣一種光景?”

  高伯逸自言自語道。

  這一剎那,好像稱王稱帝的誘惑,已經完全不香了。不過他很快又清醒過來,已經走上了這條路,不是你想不走,就能不走的!

  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正當高伯逸沉思應該出一些“產業政策”,來分化世家,壯大“工人階級”的時候,一個親兵急急忙忙的闖進來,對著高伯逸拱手道:“楊刺史(楊素)從洛陽趕來,說是有要事求見!十萬火急!”

  “快請!不,我跟你同去,帶路!”

  高伯逸跟著這位親兵,一路來到府衙的馬廄,楊素這廝剛剛下馬,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你怎么不派人來,洛陽出事了怎么辦?”

  一看到楊素,高伯逸就不悅的呵斥道。

  “主公,出大事了。高演,趁人不注意,在臥房自盡了!現在消息還是絕密,我讓人將他的尸首藏在虎牢關的一處冰窖內,請主公速速決斷!”

  楊素的面部表情看起來都有些扭曲,不像是被嚇的,到有點類似于興奮到極點的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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