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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人間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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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帳內,蓬頭垢面的高渙正站在一張幾案前狼吞虎咽的吃蒸餅,咬了幾口猛的喝水,沒想到居然被水嗆到。他劇烈的咳嗽,吐得滿地都是。

  忽然,這位已經二十三歲的壯漢,居然毫無征兆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極為傷心!

  嗆了一口水,居然能把這位戰場上勇猛無敵的漢子擊倒,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

  他帶兵攻打南梁的時候沒有哭,在鄴城被高洋猜忌沒有哭,在山里被火燒沒有哭,叛亂失敗被活捉沒有哭。

  極為硬氣的漢子,居然嗆了口水就哭了?

  大概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高伯逸走到軍帳前,屏退了守在門口的親兵,略帶同情的說道。

  果然,這句話就如同定身術一樣,正在嚎啕大哭的高渙立刻就不哭了。

  “不到二十,就位極人臣。高伯逸,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高渙惡狠狠的說道。

  “是啊,這很難說,誰知道呢?高彾也來了,你要見她么?”

  高伯逸聳聳肩問道,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

  “哼,不必貓哭耗子了。”高渙擺擺手,恢復了正常。其實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來說,說什么都是沒用的,畢竟,高伯逸說破天,也沒辦法讓高洋赦免高渙。

  那還有個什么可說的呢?無非是岸上的人坐在沙灘椅上對海里狗刨溺水的人喊句好可憐而已。

  “你要完蛋了,就甘心幕后的高湛當做什么事情沒發生?你不想擺高湛一道?”

  高伯逸覺得高渙應該還可以搶救一下。

  “沒用的,婁昭君那個老太婆會護著他的。”

  高渙搖搖頭,心若死灰,扭過頭不看高伯逸,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這種情況。

  很多事情,你走了第一步,就沒辦法回頭。

  哪怕知道謀逆沒好下場,他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高湛,上了賊船,再下去可就不容易了。這次想扳倒高湛固然難于登天,但總算是讓高洋和高湛這對同胞兄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將來只要婁昭君一死,高洋必殺高湛,高湛定然謀反,不然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這一幕高渙知道自己是沒機會看到了。

  “你走吧。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去長安,或許還能茍活一生。不過我知道以你的脾氣,現在定然是回鄴城。”

  “放我走?”

  高渙錯愣的看著高伯逸。

  “你敢放我走?你我非親非故的,你放我走做什么?”

  高渙實在是想不到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傻X。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拼命去做,他圖個什么?

  “這個你不必管了。反正我建議你去長安討生活。如果你自詡神武皇帝(高歡)的兒子,而且還是最像他的那個,想要死得轟轟烈烈,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高伯逸越是這樣說,高渙就越是覺得慚愧。

  他確實有過想法,逃到長安茍活一輩子。然而作為高歡的兒子,他再怎么混賬,也不可能學司馬消難那樣,跑到父親宿敵那里討生活。

  這叫認賊作父,大不敬,為世人唾棄!

  高伯逸將高渙帶到臨時搭建的馬場里,將手中的火把遞給他說道:“你走吧。不想逃的話,就回去跟家人告個別吧。”

  “我哪里還有什么家。”高渙慘笑道,翻身上馬,隨后疾馳而去。

  他走了不到一炷香時間,高伯逸找來張彪道:“當年你在若邪山當過匪盜,對追蹤很有一手。現在你帶著一隊輕騎跟著高渙,只要看他是不是往鄴城走就行。

  他若不是往鄴城走,你們便追上他,將其射殺了,明白么?”

  見高伯逸說得森然,張彪微微點頭道:“小事一樁,我去去就回。”

  他麻利的帶著人出發了。

  張彪走了以后,高伯逸來到高彾的帳篷,見這位嬌生慣養的渤海長公主已經睡得死死的,他才大大松了口氣。

  “祖珽的迷藥真是好用,彾兒,你要是醒著,以后每一個夜晚恐怕都會沉浸在恐懼之中,人還是要無知一點比較好。

  不知道,就是最大的幸運。”

  高伯逸一直都相信,對你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對你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外一個人好,除非他另有所圖。

  高渙肯定不會知道,高洋放他走,并不是發了善心,而是先稍稍的松一下身上的鎖鏈,再狠狠收緊!在精神上讓高渙生無可戀,這是何等的殘忍。

  “能史上留名的,沒有一個是庸才。高洋如此,宇文邕如此,楊堅亦是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將高彾攬在懷里,高伯逸慢慢進入了夢鄉。

  深夜,位于長安的獨孤府,這座府邸的主人獨孤信還沒有睡。他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秋千上,仰望星空。

  “樹欲靜而風不止。”

  北周代魏,百廢待興。這段時間,宇文護的動作很大,雖然在軍事上沒有改革,但在政務上,卻是大刀闊斧的裁撤官員,安插黨羽。

  火燒到軍政上,只是遲早的事。

  八柱國之一的于謹沒有說什么,但趙貴、李弼等人,都是怨聲載道。再加上李虎幾年前已經死了,侯莫陳崇大老粗一個,六大柱國里面缺一個半(侯莫陳崇只能算半個),所以宇文護如此大膽的改革,也有其外在因素。

  “主公,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說話的這人叫高賓,渤海高氏出身,乃是獨孤信的幕僚。

  獨孤信出征在外的時候,長安的事務都是高賓在處理的。此人極為了得,文武全才,當年在東魏當大臣,但是被人誣陷,所以逃到了西魏,投靠了獨孤信。

  “你跟高德政熟么?”

  獨孤信突然問了一句。

  “河北的渤海高十數萬人,男丁也有好幾萬。高德政乃是渤海高氏旁支不入流,在下連面都沒見過。主公為何有此一問?”

  高賓搖頭訕笑道。

  “那家伙生的個兒子,了不得啊。目前長安政局,盡在那家伙預料之中,他還說我與趙貴等人若是放任宇文護胡來,只怕有血光之災。

  之前他說的都應驗了,你說我現在擔心不擔心!”

  “主公,犬子高熲,天資聰慧,博覽群書,如今弱冠年紀,跟那高伯逸仲伯之間,何不找他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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