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到的斥候叫周翔,據說是高湜府里出來的,嗯,也算是很忠心的人了。
  在高伯逸等人的印象中,高湜是個腦子有點不清楚的混球,但是府里的下人對他印象不錯。
  高湜就是那種大人物也敢招惹,小人物也能收拾,總之就是不知死活的性格。所以府里的下人在被他欺負以后就會想,這廝反正連大人物也不放在眼里,居然還有一種榮幸的感覺?
  人類的劣根性在這里一覽無余的呀。
  看著周翔被俘也幫著高湜說話,眾人對“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了新的認識。
  “伯逸兄,你覺得這事要怎么處理比較好。”
  四郎沉聲問道。
  高湜的身份很敏感,乃是高洋的異母弟。
  如果是高洋的同母弟那就好說了,大不了逃唄,但是高洋本人,對異母的弟弟,態度也是很微妙的。
  一方面,那些人是自己的兄弟,肯定不能讓外人打殺了。
  另一方面,婁昭君對這些人很忌憚,因為母族的勢力不同,高洋不可能對他們像是高演和高湛一樣對待。
  這個尺度怎么把握,實在是難說得很。
  所以呢,不接觸是最好的辦法。
  萬一不得不接觸了,那只能……見招拆招。
  “明公,在下建議……先下手為強。帶著一百騎兵,沖營!”
  王峻許久不說話,忽然不動聲色的建議道。
  誒?這樣合適嗎?確定不是在作死?
  高伯逸疑惑的看著王峻。
  沒辦法,王峻在小規模戰斗方面,真的是很擅長,甚至可以說是專家中的專家。
  “明公,咱們的隊伍沒有經過統一訓練,老實說,連我曾經遇到那些訓練有素的山賊都不如。”
  王峻一句話就讓眾人的心沉到谷底。
  “不過慶幸的是,對方也是家將家奴一樣的烏合之眾。”
  他又一句話把眾人的心提了起來。
  “巒嵩兄啊,你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吧,時間緊迫啊!”
  高伯逸的心臟病都快被王峻弄出來了,猥瑣中年人蔫壞蔫壞的!
  “明公啊,你想想。兩邊都是生手,是進攻容易,還是防守容易?如果遇到人攻打營寨,你說生手會不會慌亂?”
  “誒?好像有點道理啊。”張紅娘若有所思的說道。
  呃,這個妹子為什么現在還在這里沒出去啊,太不自覺了吧?
  高伯逸撇撇嘴沒說話。
  這時,王元遜也被人請到軍帳里議事,聽人重復王峻的解釋以后,激動的雙手互相捶打說道:“巒嵩兄此言甚是,主動出擊看似危險,實際上卻是我們唯一的生機了。
  若是高湜帶人夜間襲營,就算我們有準備,手下人到時候也會手忙腳亂。”
  “我也覺得,主動出擊要好一些。”高長恭想了很久,終于開口贊同了王峻的提議。
  張紅娘不算,這里四個說得上話的人,已經有三個人同意了。(實際上張紅娘也被王峻說服了)
  “明白了,今夜,王元遜帶著百人騎兵闖營,我們剩下的三人,每人帶一百步卒,第二波沖營。所有人在自己右臂上系上紅色布條作為標識。盡量不要殺人,只要對方愿意放下武器,不必趕盡殺絕。”
  打算傾巢出動,高伯逸不陪高湜玩了,上來就梭哈。
  “高湜沒有主動進攻,我們卻直接襲營,這會不會……讓人詬病啊?”
  四郎有些疑惑的問道。
  剛剛還有些熱烈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這畢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比如說,有個歹徒跟著你,想打劫。
  但他一沒掏刀子,二沒有叫住你,也就是看上去不懷好意,惡念沒有化為事實。難道你就直接上去把他按翻在地痛毆一頓?
  好像有些防衛過當吶。
  但在這個時代,那樣的做法貌似又沒什么毛病。
  有點糾結,或者叫投鼠忌器。
  “明公,就算你想留手,高湜是不會留手的。哪怕要和解,也得打倒對方再說。”
  王峻真怕高伯逸搖擺不定。
  “不怕,今夜子時行動,先打了再說!”高伯逸斬釘截鐵的說道。
  大不了我帶著李沐檀私奔,到西魏去投奔楊忠去!怕他個鳥!他暗暗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人生總有些事情是那樣的猝不及防,有時候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萬劫不復。
  有時候又正好相反。
  進退總要有選擇,最忌諱猶豫。
  再說了,帶著人只是為了搶妹子,這個理由太過于荒謬,所以高伯逸斷定高湜的隊伍里不會有什么驚才絕艷的人物。
  像是王元遜這種,如果高伯逸告訴王思政他這次去齊州去搶新娘,對方絕對會把他亂棍打出,根本不需要懷疑。
  “把馬腿綁上布條!”
  “圓盾都丟家里,皮甲和弓弩也是,只帶橫刀,有進無退。”
  “不許交頭接耳,現在開始睡覺,不睡覺的打十軍棍!”
  “右臂上綁紅色布條!”
  一條條軍令下下去,王峻和王元遜兩人各帶著十人的小隊在軍營里巡視,辣手無情,很是打了幾個士卒的軍棍。
  “也好,實戰當訓練,效果可能更好些吧。”
  高伯逸喃喃自語的說道,他難以抑制自己緊張的心情,就像是那天在禪房里跟李沐檀偷吃禁果一般,手都有點抖。
  所有人都是輕裝上陣,什么不帶,一人一把橫刀,速戰速決!
  營帳里,高伯逸閉著眼睛假寐,他偷看了一下睡著了的四郎,油燈火光下,對方忽然睜開眼睛。兩人面面相覷,發現他們都沒睡著。
  “怕了?”
  “不是,就是有點興奮,睡不著。”四郎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問道:“你當初跟老虎搏斗的時候,怕不怕?”
  “怕啊,怕到忘記去害怕了。”
  細細咀嚼高伯逸這句話,四郎感覺似乎不那么害怕和興奮了。
  人就是這樣,當身邊有同伴的時候,那些恐怖的事情,貌似也就那樣了。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子時就到了。
  “出發吧,四郎,你放心,大哥我的橫刀很熟練的,絕對護住你。”
  高伯逸對著四郎打包票說道。
  “想多了,咱們還沒正式打過呢,我護著你還差不多,走!抓高湜去!”
  兩人走出營帳,幾百人的“大軍”早就整裝待發了。
  “出發!”
  “殺!殺!殺!”
  震天的怒吼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