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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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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以茶代酒,敬北朝范增!”

  高伯逸家的小院子里,眾人擺開了兩張桌案,拼成一桌酒席。福伯今天去鄴城最大的酒肆,買了好多熟菜,等著高伯逸回來。

  至于回不來這種情況呢?

  福伯沒有考慮過,他只是一個下人而已。

  雞鴨子餅,裂紋蒸餅、魚膾、五味脯、莼羹(鯉魚和莼菜為主材的羹)……好久沒有吃得這么豐盛了,高伯逸心中感慨。

  人的基本需求不是衣食住行么?吃都吃不好,談什么生活質量?

  “不算不算,這才哪到哪啊。你給我的舞臺有多大,我就能玩多大。”祖珽十分“矜持”的說道。

  “話說,你是怎么從那啥斗獸場跑出來了?大蟲啊,那一爪子拍下來,可不輕松吶。”

  祖珽十分好奇,主要是街上的流言太嚴重了。

  什么一拳打死老虎啊,什么手撕猛虎啊,什么會妖術把老虎定住了啊,什么傳聞都有,神乎其神。

  高伯逸在那些人眼中,也變成了一個身高八尺,腰圍也有八尺的怪物。

  話說回來,流言再怎么假,高伯逸打死老虎這件事情是真的,這個沒作假。

  “伯逸老弟今日脫離虎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相信你進入朝堂已經指日可待。”

  祖珽笑瞇瞇的說道。

  南北朝時并沒有什么科舉,要當官,途徑實在是有限。

  說白了,一個是名聲,有人舉薦你,然后你就能當官。當然,這個制度漏洞太多了,舉例來說,就是權貴家的子弟,很容易就身居高位,然后花花轎子人抬人,他們也更容易獲得升遷。

  北齊雖然是鮮卑化漢人建立的國度,但在這方面卻并沒有什么過人的地方。任人唯親,提拔親信的狀況屢見不鮮,高伯逸那位便宜大哥高伯堅,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

  國子祭酒乃是大官,他不到30歲,就因為老爹是高德政,然后就坐到那個位置上了。

  高伯逸今日勇斗猛虎,一戰成名。在這個講究名望的社會里,他所獲得的遠遠不是一場斗獸的勝利而已。

  鮮卑人欣賞他的悍勇,漢人則是對他的身份有認同感,在將來,高伯逸能走的路很多,也很寬。

  “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今日不醉不歸!跟著我,明天還有更多,更好的前程等著你們!”

  高伯逸興奮的將大碗里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

  現在是凝聚人心的時刻,高伯逸不介意多畫一些大餅出來。不止是祖珽,就算是西魏叛逃的三人,他們也有自己的需求和野心。獨孤永業派人將他們的家眷從長安帶回了鄴城,這三人已經沒有背叛的理由,可以完全信任了。

  “小郎……高德政來了。”

  酒桌上正歡騰熱鬧的時候,福伯到高伯逸耳邊輕聲說道。

  有些微醉的高伯逸立馬就嚇得酒醒了!

  見面尷尬?

  不存在的,高伯逸沒臉沒皮的,才不在意高德政說什么!

  他純粹是擔心他這個便宜老爹是來興師問罪的!

  要知道,這次祖珽出了那么多餿主意,用童謠把高德政一家擠兌得不行,估計崔娘子想死的心都有。

  作為一家之主的高德政要是心里能痛快,那才是見鬼!

  “你們先回避一下吧,走后門。”

  高伯逸使了個眼色,眾人從后門魚貫而出,家奴將菜肴撤下,桌案搬走,只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擺了一個雞首壺和兩個酒杯。

  “福伯,把人請進來吧。”

  高伯逸沉聲說道。

  福伯意外的看了他一樣,點點沒說話就走了。

  要知道,爹就是爹,來家里了難道主人不去門口接一下?

  高伯逸的態度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不想再跟高德政一家有什么瓜葛。

  然而不管他愿不愿意,高德政還是來了,自顧自的坐到了石桌對面,兩手空空,什么禮物也沒有拿。

  “你真的長大了,今天這樣的局面,我沒想到你還能全身而退。”

  高德政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的說道。

  “你是不是想說,你看走眼了?”

  高伯逸給高德政倒了一杯酒,很隨意的問道。

  正是這種隨意的態度,讓他那便宜老爹高德政無言以對。

  “我知道,沒有你的暗中照拂,沒有你的供養,我不可能習得一身武藝,可能現在早就淪為乞兒,或者早就變成白骨。”

  高伯逸不理會高德政面色的難看,自顧自的說道:“所以呢,這次的事情,我主動攬下來了。要是高伯堅今天這樣走一遭,現在還能像我一樣跟你在這里談笑風生么?”

  高伯逸面帶譏諷的看著高德政。

  痛心,無言。

  高德政感覺自己打好的腹稿全都用不上了。

  “高家族譜呢,我也不怎么稀罕。其實無所謂的,我真不在意這個,相信你今天來,崔娘子肯定是給了你臉色的不是么?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真的沒有入高氏族譜的想法,一點也沒有,絕不是在賭氣。

  我也不想被你提攜,混入朝堂。也不想逢人就說你是我爹,沒想借你的名聲。”

  “那你想要什么?”

  高德政滿嘴苦澀的問道。

  他真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因為想說的話對方已經給出了答案。

  “從你想推我進火坑的那一刻,你我父子二人就已經恩斷義絕,什么都不必再說了。你可以否認,不過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捫心自問,有沒有想過,有沒有做過?”

  高伯逸的話像尖刀一樣扎進高德政的心。

  痛,然而無話可說。

  “下次高家再遇到危機,我不會再幫忙了。這些年的恩怨,我也不想去追究或者報復,你也別想什么讓我成為高家子弟,我們父子,就到此為止吧。

  從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高伯逸站起身,跪在高德政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您的兒子高伯逸,昨日已經命喪猛虎之口。今日你面前之人,還是高伯逸,卻也不再是高伯逸了。”

  繞繞彎彎的話,高伯逸不是在對高德政說,而是在對這具身體說的。

  而看到高伯逸如此決絕,高德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高侍中,請吧。”

  高伯逸站起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優雅而果決。

  高德政走了,極度失望的走了。

  高伯逸心情也不好,但感覺這具身體在抗拒自己。

  “小郎,其實你不必做得那么絕,就算你不認為高德政是你父親,外人也依然會把你當他兒子。”

  福伯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高伯逸身后,輕聲勸慰道。

  “是啊,所以我才不能認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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