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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理寺獄三日游(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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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高伯逸。”

  “多大了。”

  “虛歲十七。”

  “為什么要火燒驛站?”

  “官爺,這已經是第三遍了,我并沒有火燒驛站。”

  “那為何只有你和你舅父無事,其他驛卒都死了?”

  “我怎么知道,發生這種事情,我也很絕望啊,更何況還殺了三個黑衣人呢。”

  “這些解釋與我無關,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自有判斷。”

  一邊是百無聊賴的高伯逸,一邊是略有些焦躁的畢義云,兩人就隔著一張桌子,一問一答猶如兩個長跑的選手,誰也奈何不了誰。

  疲勞轟炸,乃是酷吏審問的殺手锏之一。不要以為酷吏老是動不動就刑訊逼供,實際上他們審問犯人很有技巧,所詢問的問題里陷阱極多。稍不注意就會被按上某些“莫須有”的罪名。

  如果犯人有隱瞞,那么他一定會在酷吏反復詢問同樣的問題之下變得焦躁不堪。

  之后邏輯就會產生矛盾和破綻,最后不得不交待自己的罪行。

  北齊酷吏牌復讀機,你值得擁有。這場交鋒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直到高伯逸跟畢義云都餓得前胸貼后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才停下來。

  好無聊啊,總算理解什么叫精神污染!

  高伯逸咬了一口蒸餅(古代圓盤狀的饅頭,發酵沒有現代饅頭那么徹底,但是很有嚼勁)喝了口水,發現手里的這塊蒸餅,又甜又軟,味道意外的不錯。

  畢義云和他吃的也是一樣的東西。高伯逸心中了然,自傲的人,都會對跟自己半斤八兩的對手惺惺惜惺惺,這算是對方在請他吃飯吧。

  高伯逸相信監獄的日常伙食不會給你吃這種好東西。那就不叫坐牢,而叫度假了。

  吃完午飯,畢義云和高伯逸兩人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官爺,您現在也審得很無聊吧,不如我們換個方式,也讓您可以早點去交差,如何?”

  高伯逸笑瞇瞇的建議道。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位雖然是酷吏,但卻并沒有膽子對他用刑。

  酷吏號稱是連宰相都可以修理的人物,為什么會不敢對自己刑訊逼供呢?原因只能是一個,那便是北齊皇帝高洋對這案子異常重視,決不允許屈打成招,造成誤判!

  要知道,進了大理寺獄,就算你是只白兔,只要那些肉食者們愿意,也能說你是頭黑熊,至于是非黑白,不存在的,官字兩個口,怎么說由別人來定義。

  而畢義云至今不敢對自己動手,這就是高伯逸最大的依仗。

  “可以啊,不過我要提醒你小崽子。如果你以為你爹是高德政我就不敢動你,那可是會要了你這條小命的。”畢義云板著臉威脅道。

  呵呵,就那個渣爹?你真是想多了。

  高伯逸微微一笑,并不過多解釋。

  “首先,讓我猜猜您到底是誰的人。先別說話,聽我說完,也不必肯定或者否定我說的話。”

  畢義云點點頭,面無表情等著高伯逸的下文。

  “作為酷吏,你肯定得罪過很多人,但至今仍然身居高位不怕報復,說明你深受陛下信任。所以說,你只能是陛下的人。”

  畢義云點點頭,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北齊官場混的,基本上都知道他是聽誰的吩咐。

  “確定這一點,我們就可以接著往下分析。有句話叫誰是最大受益者,誰就是最大嫌疑人,這點官爺不否認吧?”

  咋一聽很新鮮,細細想來卻不無道理。

  畢義云繼續點頭,他覺得眼前這小子有點意思了。

  “那么驛站被燒,誰是最大受益者呢?請問是我高伯逸么?恐怕不是,應該說,我就算不是最大受害者,起碼也是受害者之一吧。

  本來我就居無定所,在驛站里跟著舅父茍延殘喘,現在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請問我得多蠢才會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話說到了關鍵點。事實上,這也是畢義云今日沒有對高伯逸用刑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了,我們繼續分析。

  皇帝陛下,是不是也是這次驛站大火的受益者呢?恐怕不是,說是最大受害者還差不多。天子腳下,居然出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明陛下對皇城都無法完全掌控,這恐怕就是您出現在這里的直接原因吧,因為陛下誰都信不過了!”

  此子思維居然如此敏銳?

  畢義云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正如高伯逸分析的那樣,畢義云昨夜還在睡夢中,就被高洋急迫招入皇宮。盛怒的皇帝要求畢義云不惜一切代價查出幕后主使,不管是誰,官位多高,都要一查到底。

  給了這么大的權,那么如果事情辦不好,恐怕自己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畢義云繼續點頭,面露沉思之色。

  “好,這點確定,那么值得懷疑的有三方。

  第一個就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宗室們,畢竟他們手里有兵權。但看起來又不是太像,因為軍隊調動,實在是太過于引人注目,這回更像是家將買通鄴北城的青皮在渾水摸魚。

  他們有能力這樣做,但為什么要這樣做,卻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第二個就是鄴城里住著的大官們,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也許是因為驛站里有些書信,他們不希望陛下看到,或者不希望其他什么人看到。

  我想,目前你們最懷疑的,應該也是這個方向,不是么?”

  神了!

  這家伙如果到自己手下當個副手,只怕幾年后他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新一代酷吏!這分析的邏輯太嚴密了,完全跟自己現在想的一模一樣。

  畢義云第一次起了惜才的心思。

  他年紀已然不小,前半生荒謬不堪,后來跟著高歡才“改邪歸正”,成為了年輕時自己的反面。

  成為了一個不講情面的酷吏!

  酷吏么,總是會不得好死的,因為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高洋死去的那一天,估計就會是自己陪葬的一天。他真的很需要一個衣缽傳人,在那一天到來之后,能夠照拂自己的子孫。

  想到這里,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但是,這些想法都有問題。有句話叫細節決定成敗,驛站起火這件事,有一個不能忽視的細節。如果不能從這個細節中找到線索,那么破案幾乎沒有可能。”

  高伯逸喝了一口水,頓了頓嗓子說道:“這個細節,就是驛站起火,最先燒起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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