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喬舒亞,凈除機關上位騎士,代號玄鳳。
在之前黑山醫院的戰斗中,因傷勢過重,加上侵蝕的浸染,喬伊本該死在那里,可能是失血過多死亡,也可能是因侵蝕異化成妖魔。
這兩個結局聽起來都還不錯,當時清道夫已經開始接管戰場,哪怕自己變成了妖魔,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在倒下前喬伊做了糟糕的事,他只想忘記這些,好好地睡一覺。
喬伊覺得自己的一生已經值得了,他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童年,有一些不是很正經的朋友,短暫的生命力,他也為這個世界做出了足夠多的貢獻,他的人生來到了終點,現在要做的,只是最后的結束。
結束這一切,獲得永恒的安寧。
可遺憾的是,現實總是不如人意,哪怕死亡也是如此。
喬伊沒能死去,長久的噩夢后,他在這哀落之地蘇醒,同時擁有了一個新的身份。
他成為了清道夫的一員,戴上防毒面具,穿上厚重的大衣,和之前的所有一切作出告別,成為凈除機關的暗面,化身“歸亡者”。
“歸亡者……你們連‘死人’也要利用嗎?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當時躺在病床上的喬伊,是這樣向著身前的黑衣人問道。
“如果你有認真讀過你簽下的各種協議,那你應該知道,其中一條協議是,凈除機關有權力在特殊情況下處理你的‘尸體’。”
黑衣人發出不懷好意地笑聲,頗有黑心老板壓榨員工的樣子。
“況且,你真的愿意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嗎?還是說站起來,在另一個更為宏大的戰場上倒下?”
喬伊沒有回應,他很虛弱,只覺得渾身都疼,仿佛全身骨頭都被人打碎,然后重拼在一起,耳邊盡是機器的噪音,宛如無法斷絕的蜂鳴。
他試著起身,但又坐不起來,肌肉發出哀嚎,如同刀割般痛,喬伊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體怎么了,就像具真正的尸體,呼吸都要靠機器維持。
“你們是怎么把我救活的?”
聲音沙啞,就像破爛的鼓風機,吹動著灰塵與余溫。
“一些極具風險的手術操作……反正你也是快死了,試一試總沒錯,就當為科學獻身了。”
黑衣人靠近了喬伊,微光映亮了兜帽下的陰影,遍布疤痕的臉龐暴露在喬伊的眼前,喬伊的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來。
“內臟器官受損沿著,我們將少量的妖魔血肉植入其中,以此來進行修復,然后再將其切割,來保證你肉體不會死亡,精神方面,手術期間,我們持續給你注射了弗洛倫德藥劑,本以為你會蘇醒過來,結果你睡的很死,跟真的死了一樣。”
黑衣人開著不好笑的玩笑,喬伊根本沒有笑的想法,他所說的這些都太過可怕,居然利用妖魔血肉來進行醫療,而看起來,這還是清道夫中很常見的事。
喬伊回想著自己關于清道夫的記憶。
這是凈除機關中最為特殊的部門,它的負責人喬伊至今也不清楚,而他們似乎也不受破碎穹頂的控制,是完全獨立于凈除機關的部門,繼續回想的話,相關的資料便是一片空白。
最為可怕的是,仔細的思考下,喬伊才意識到,自己從不清楚清道夫部門究竟叫什么。
沒錯,他不知曉,想必熟悉的人,乃至亞瑟也不清楚。
大家只是清楚這些沉默不語、來處理戰場的家伙們叫清道夫,久而久之也將那個部門稱作為清道夫部門,至于別的就什么也沒有了。
“遺憾的是這些措施,這些都不能保證你的精神能存活,畢竟在手術之前,你就已經遭受了太多的侵蝕,更不要說手術中再施加的了,所以我會對你施加逆模因,這種力量能有效地遏制侵蝕,比弗洛倫德藥劑還好使,只是它的副作用很巨大,指不定就會忘記什么。”
黑衣人繼續說著。
“幸運的話,只是遺忘一些零零散散小時,倒霉的話,你可能會忘記怎么呼吸,直接窒息死。”
逆模因,強大但又不可控。
“想必你也經歷了這些,那你忘記了什么,才活下來的呢?加拉哈德。”
喬伊露出難看的笑容,問詢道。
加拉哈德,騎士長之一,在一次原罪甲胄失控中徹底消失,關于他的去向眾說紛紜,有人說加拉哈德死在了甲胄中,也有人說他變成了瘋子,躺在黑山醫院的某個角落里。
喬伊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里見到加拉哈德,想起他的結局,還有自己的結局,喬伊回憶起了更多在墓地里找不到名字的人們,或許這里就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呼吸,喘氣,心跳……
喬伊望著上方明亮的燈光,疲憊的意志思考起來十分艱難,就像布滿銹跡的齒輪,互相咬合,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似乎做下了決定。
“動手吧,加拉哈德。”
“清道夫部門實際上并不是什么退休部門,我們是凈除機關的暗面,負責在事件失控時,化身‘機械降神’,將所有的事情解決,再將逆模因投入熔爐之柱,抹除所有人的記憶,保證自身的隱秘與安全。”
幾人快步地行走,途中加拉哈德為華生解釋著與清道夫部門有關的一切。
“在九夏的援助后,我們大力利用逆模因,搭建出了這一切,”加拉哈德描述著自己這陰影下的王國,“歸亡者也是在這之后出現的,一些優秀的士兵受到了致命的侵蝕侵害,他們會在接受額前葉手術后,變成一個傻子,在養老院里呆到死。”
“歸亡者則將給他們一條嶄新的道路,忘掉一些東西,在陰影中繼續活下去。”
“你和喬伊都是歸亡者的產物?”華生問。
“差不多吧,”加拉哈德仰起頭,“躲在陰影下的感覺并不好。”
他的話聽起來并沒有太失落,緊接著帶起些許的笑意。
“知道嗎?霍爾莫斯先生一直使用的黑天使,原本是我的座駕,也是得益于那個甲胄,我才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冰冷的面具下沒有反應,其實華生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些,沒想到幾人很久之前便有了交集。
“他來了。”
沉默的喬伊在此時說道。
幾人停步,遠處異鄉人的身影逐漸清晰,他們總共三個人,朝著這里大步走來,步伐一致,整齊凌厲。
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致的笑意,在這陰暗的地底,只令人感到一陣難言的陰冷,為首之人來到了身前,身后的兩人像是護衛,站在身后一言不發。
“各位好。”
為首的蔡公說道。
聽到眼前的九夏人開口,加拉哈德顯得很是意外,“你們會說話?我一直以為你們是群啞巴,除了微笑什么也不會。”
“每個人蔡公的缺陷都不一樣,有人不能言,有人不能視,有人不能聽,我只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健全人。”蔡公微笑地回答,笑容虛假,仿佛冰冷的機械般。
“為什么你們都被叫做蔡公呢?”華生好奇道。
她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個名字,還是說一個稱謂,為什么他們都會一致以此來稱呼。
“這就像你們被稱作清道夫一樣,名字并不重要,相反有時候它會很礙事。”
蔡公依舊是副刻意的微笑,讓人不適,如果洛倫佐在這里,他一定很想一拳砸在蔡公的臉上,看他有沒有其它的表情。
這些家伙都穿著相同的制服,一樣的表情,如果不是容貌與體型不一,他們簡直就像孿生兄弟一樣。
“那么要開始嗎?逆模因武器已就緒,‘死牢’與‘機械降神’將并行展開,現在只需要釋放魚餌,吸引目標了。”
蔡公說道,在陰暗里,這些來自九夏的客人們,已經完成了很多任務,將盛大的舞臺親造。
“要在此時泄露終焉回響在這里的情報嗎?”
蔡公等待著幾人的回應。
“讓我想想……”加拉哈德制止道。
“你是猶豫了嗎?”
華生看向身旁的加拉哈德,遍布疤痕的臉龐上難以看到什么表情,好像在他受傷時,他就變成了一個面癱。
“這可是個大事啊,一旦泄露這樣的消息,無論是羅杰還是艾德倫,都會被吸引到舊敦靈,這座偉大的城市將變成戰場,而我們勝算渺茫。”加拉哈德道。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喬伊反應更大,他了解的情報里,根本沒有這一環的存在,應該是以新教皇與勞倫斯為誘餌,來拖延時間才對。
“這是‘機械降神’的一部分。”
華生說道。
機械降神,故事劇情最為突兀的轉折,令人生厭,但轉折的前提,是需要有矛盾的存在,現在華生她們要做的,便是制造矛盾,在那無可調節的關鍵時刻,逆轉這一切。
“現實情況與你們推測的情況,其實完全相反,”華生說道,“艾德倫根本不會追獵羅杰,他們雖然是仇敵,但真正的災難只有升華之井下的不可言述者,艾德倫要保證不會因羅杰的舉動,而引起升華之井的躁動。”
“羅杰的目標只有不可言述者,而艾德倫的目的則與他完全相反,想必此刻靜滯圣殿正被重兵把守,說不定艾德倫便親自坐鎮在那里,以避免羅杰有任何可能靠近這里的機會,他不會離開升華之井的,艾德倫被死死地釘在那里,束手束腳。”
“也就是說,發給新教皇的信息,實際上是發給艾德倫?”
喬伊驚醒,在洛倫佐與華生雙面操作下,他們似乎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或許原計劃就是這樣,騙過敵人,騙過自己。
兩套計劃并行前進,誰也不知道會在何時交錯,迸發出最為兇惡的焰火。
“對,終焉回響作為唯一能威脅到不可言述者的武器,羅杰不會放過它的,在無法攻陷靜滯圣殿的情況下,他一定會優先選擇來摧毀我們。
而這東西對艾德倫而言,也極具誘惑力,洛倫佐說過的,實際上我們與艾德倫是同陣營的,他也會來搶奪終焉回響,來終結這一切。”
華生吐露著敵人的走向。
“羅杰之所以棘手,是我們根本找不到他,他可以游蕩在任何一個人的腦海之中,化身陰影里的刺客,而這一次,我們要讓他暴露在陽光下,他會來到舊敦靈,遭到我們的抵抗,我們的抵抗會很頑強,將羅杰釘死在舊敦靈之中。”
“然后艾德倫意識到羅杰存在于舊敦靈之中,還被拖住,這個躲躲藏藏的仇敵終于出現,只等待自己去將其斬殺,并且還有著終焉回響……”喬伊喃喃道。
這是何等的誘惑,令兩頭怪物自相殘殺。
“以他的強度,進行間隙穿梭,用不了幾分鐘他便會降臨在這里。”
喬伊一瞬間覺得自己難以呼吸,“你們要將這兩頭怪物吸引至舊敦靈,引發血戰?”
一旦讓這樣的血戰爆發,舊敦靈將難以幸免。
“我們也想過將怒濤之角設為戰場,但這太明顯了,羅杰很容易意識到這里是陷阱,只有這里,數不清的市民,一重重的系統與鋼鐵,凈除機關與英爾維格的核心,只有這樣的價值,才能抹除他的疑慮。”
加拉哈德張開手,擁抱著黑暗,仿佛要撐起地表的樓群們。
“所以這才是‘死牢’存在的原因。”
喬伊跟著仰起了頭,看向黑暗深處,那正被打造的避難所,那里將保護的不是市民,也不是資料與技術,那里將保護的是一支軍團,在戰斗的最后,從黑暗里爬出,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滿帶著懷疑,呢喃著。
“騙過敵人,騙過自己……”
喬伊注視著華生那銀白的面具,妄圖透過金屬,看穿其下的心神。
“你們所說的,是真的嗎?這會是整個計劃的全貌嗎?”
華生沒有回答,只有點點的微光在黑暗里盤旋。
一重又一重的謊言與誤導,除了“局外人”,沒有人知曉這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