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木窗在暴風作用下，“哐哐”直拍，造成巨大響聲。
“師兄，現在該怎么辦？”玉蓮擔憂地望著窗外，“這么大的雨，哪怕人受得了，馬匹也受不了。”
“無事，今晚且在這里歇息，距離千壽果成熟的日子還算寬裕，不差這一兩天。”王臨溫和道。
馬尚插嘴道：“師兄，那叫掌柜安排房間吧。”
“嗯，去吧。”
“哦，對了，順便幫那桌小兄弟的賬也結了。”
王臨想到什么，補上一句。
他們幾人之間的對話，傳到丑陋少年那里。
丑陋少年急忙站了起來，連擺手道：“不....不....用。”
王臨朝他笑了笑不說話，顯然心意已決。
“謝....謝。”丑陋少年干巴巴來了句，便坐了下來，只是身子扭來扭去，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
這少年有點自卑啊。
王臨目光一閃，觀察想道。
就在此時，一陣吵鬧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什么？”
“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把你這家客棧給拆了？”
馬尚面色發狠，厲聲對掌柜威脅道。
掌柜苦著一張臉，辯解道：“客官，小店本來是可以住店的，只是現在不行了。”說完，他偷偷瞥了眼丑陋少年那里。
這個舉動被一直沉默不語的蘇銘注意到，他眉頭微微皺起。
“怎么，怕我們沒錢付賬？”馬尚一把推開掌柜。
一抹劍光劃過。
掌柜瞪大雙眼，頭皮一陣發麻，眼前的劍光愈來愈近，直至充斥了他整個視線。
“啊.....”
他嚇得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一根白發，漂浮在空中緩緩落下。
“別緊張，我只是發現你頭上長了根白發，所以替你拔了它。”馬尚收劍回鞘，“既然我幫了你的忙，你也得幫幫我吧，那我們現在能不能住店了？”
“能能能.....各位大爺樓上請。”掌柜擦了擦冷汗敬畏道。
“只是......”他臉色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馬尚見狀，狠狠瞪了一眼道：“只是什么？”
“只是你們晚上最好別出房門，我們客棧要辦點事。“掌柜咬咬牙道。
“哼，你是敬酒不吃.....”
馬尚冷笑一聲，想給他吃點苦頭，正準備動手時，耳邊傳來王臨的話語聲。
“好了，可以吧，晚上就不出房門。”
馬尚聞言，立馬壓下動手的心思，不甘心地狠瞪了眼掌柜道：“你還不快去安排。”
掌柜如獲大赦，急忙同小廝上樓準備房間。
蹬蹬蹬.....
蘇銘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當中。
為何當他說到‘現在不行了’之時，會偷偷瞟一眼丑陋少年？
難道這少年身上有古怪之處？
心頭升起疑惑的同時，蘇銘也暗暗提高警惕。
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是身為男人的直覺，而太監是萬萬感受不到的。
“今晚得小心點。”
蘇銘攥緊了手中的佩刀，目光閃爍。
···········
黑夜來臨，屋外風大雨大，室內一片漆黑。
“各位客官早點回房吧，我們要辦事了。”
掌柜遞給王臨一盞燈籠，好聲好氣說著。
蘇銘站在一旁，隨意掃了一眼大廳后，瞳孔猛地一縮，好奇問道：“掌柜，天色這么晚了，你們不打烊的嗎？”
“喔？”掌柜笑了笑，“打烊，我們已經打烊了。”
呵呵，打烊了嗎？
蘇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一般客店打烊來說，晚上準備關門前都會把椅凳翻到桌上，并不是為了所謂的打掃方便，只因白天人在坐，晚上......鬼在坐。
所以客棧一行都特別避諱這個，往往都是打掃完到第二天早晨才會放下。
眾人并未細究，隨后紛紛上樓，包括那名丑陋少年。
而就在丑陋少年準備登樓之際，掌柜叫住了他，懇求道：“這位客官，你今晚能不能把這些.....帶上樓？”
語畢，丑陋少年低下了頭，望著手里的燈籠道：“可....可...以。”
隨后從布囊中利落取出一張符紙，揮舞兩下，嘴巴開始念動咒語。
“三煞玄冥，七魂利貞。”
“來時無路，去時無歸。”
“祥瑞安康，丹朱口神。”
“一呼汝名，萬鬼聽令。”
“起！！！”
丑陋少年輕喝一聲，法力迅速運轉起來，施展在符紙上。
符紙瞬間自燃起來，竄出一條火蛇，然后頃刻湮滅，其中閃出一道清光如流星般晃過眾位黑衣‘人’的鼻間。
接下來讓掌柜感到極為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黑衣‘人’煞白的面孔上猛然睜開雙眼，身子一轉，齊齊看向丑陋少年和......掌柜。
在一雙雙毫無一絲情感的目光注視下，掌柜冷不防心臟驟然一滯，下意識地后退數步，驚恐道：“娘咧。”
旁邊的丑陋少年見它們嚇到了別人，頓覺有點不好意思，搖了搖攝魂鈴，對黑衣‘人’命令道：“牲口，上樓！”
語畢，黑衣‘人’乖巧無比地排成隊，一步一步跳上樓。
嘭嘭....
木板“嘎嘰”“嘎嘰”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過了十數個呼吸時間，掌柜眼睜睜看著它們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拐角口。
“還好，還好，今晚這些人應該是不會出事了。”掌柜心中松了口氣后，便徑直走向后廚安排今晚的食材。
“咦，不對呀！”
“怎么念咒語時，這少年就不結巴了？”
半途中，他陡然停下腳步，仔細回憶起方才的一幕。
細思片刻，想不出原因，他自語道：“或許這就是奇人異士吧，不奇特點怎么配叫奇人呢。”隨后一拍腦袋，開始忙活事情。
與此同時，客房內蘇銘倒了杯茶水道：“丁師兄，來喝杯茶。”
丁學轉過身，接過他手中的茶杯小嘬了一口后，說道：“你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吧。”
蘇銘出聲道：“也沒其他事，只是我有些修煉上不懂的事情想請教師兄。”
聽完，丁學饒有趣味地打量了眼他，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倒有點小聰明，難怪先前調配房間時要和我一間，原來是看我好說話。”
“嘿嘿，師兄你這人一看就是心腸軟的大好人。”蘇銘適當拍了個馬屁，“肯定會照顧師弟的。”
“嚴格來說，你還不算我師弟哦。”丁學否定道。
蘇銘嬉笑道：“這不一樣嘛。”
他之所以特地與丁學配在同一間客房，就是覺得丁學這人面善好說話，到時候可以問些不懂之處。
當然相較于丁學，蘇銘更喜歡和王臨在一起，因為更安全。
可惜王臨一人一間。
而女子中，玉蓮與路辛一間，剩下就是馬尚和路南一間。
“好吧，你只可以問三個問題。”丁學有點好笑道。
蘇銘見狀大喜，急忙拋出第一個問題。
“師兄。”
“如果一個太監想要恢復成正常男人，需要修煉到什么境界？”
此言一出，場上氣氛陡然陷入極為詭異的狀態當中。
兩人四目相對，寂靜無聲。
“....”丁學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同時眼神中還夾雜著一絲古怪之色。
“你不會.....嗯？”
“不，我不是！！！蘇銘急忙站起身，大吼否決道。
“咳咳。”
丁學干咳兩聲，掩飾臉上的尷尬表情。
“想要復原，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除去天才地寶，我就給你講講武道這方面吧。”
“想要斷肢重生，你得修煉出武道金丹。”
蘇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喃喃道：“武道金丹？”
“不知師兄，這金丹境界的武者在宗門中多不多？”
畢竟他之前從未接觸過先天往上的境界知識，對于金丹境界只有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所以他想從武者基數上來判斷，此境界到底容不容易達到。
“這算你第二個問題。”丁學伸出手指比了比，“你覺得王臨師兄強不強？”
“很強。”蘇銘知道王臨是先天圓滿武者，而且還有親手斬殺過神兵主人的恐怖戰績。
他算得上是蘇銘目前為止接觸過實力最強的一人。
“呵呵，即便如王師兄這般的天才想要晉升到武道金丹境界也是百不存一。”丁學嗤笑一聲。
“武者一旦修煉出武道金丹，壽命達至五百載，可自立門派亦可封王侯。”
“一州門派之多，人才濟濟，九成九的人都卡在先天圓滿境界。”
“如果后天返先天是可以憑借資質的話，先天煉出金丹靠的就是命。”
“先天有形金丹無形，精、氣、神三者合一，突破虛神練就金丹，沒有人敢說誰一定可以突破。”
“即便你是大能轉世，再修煉一輪回，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過了就是過了，沒過就是沒過。”
聽得蘇銘倒吸一口涼氣。
這么難的嗎？
“難道一點方法都摸不著嗎？”他不信邪。
丁學搖了搖頭道：“也不能說沒有，僅我所知除非.....”
“除非什么？”
蘇銘趕緊問道。
“除非你能吞噬足夠多的天珠碎片，用天地能量洗滌滋補精氣神。到了這地步，你哪怕是頭豬也能修煉出武道金丹來。”丁學打趣道。
天珠碎片嗎？
難怪世人都在爭搶！
蘇銘目光閃了閃，心頭盤算無數。
“別想了，天珠碎片這東西不是你我可沾染的。”
“在大宋王朝，能修煉出武道金丹的大能中，十個有九個還都是大能之子，你懂我這句話的意思吧？”
丁學重重地嘆了口氣。
“好了，三個問題已過，該早點歇息了。”他站起身向床塌步去。
蘇銘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望著閃跳的燭火，臉上陰晴不定，時而猙獰時而扭曲。
拼爹他拼不過，靠命他是沒把握，但他有底氣跟別人爭。
“爭奪天珠碎片嗎？”
“只要我的稱號屬性足夠強，就不信不能越級戰斗。”
“到時候以戰養戰，總會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暗暗下定了決心，無非就是變太監，沒什么大不了。
丁學的一番話，徹底讓他狠下心來。
........
夜，風停，雨止。
一條僻靜的小道上，迎面走來一支出嫁隊伍。
咿咿呀呀.....
大紅花轎前頭兩邊各有四個面色蒼白，臉頰涂上些腮紅的男子，正在奮力吹奏著嗩吶。
高亢、悠揚的嗩吶聲綿綿不絕地回蕩在這山林中，讓人心底不由有些發怵。
同時他們的手腳十分僵硬，前進之時一步一動，如同木偶一般好似被人操控住。
并且呆滯的目光中毫無一絲生氣，眨眼之間整支隊伍便出現在三五米之外，不似正常的人。
“嗚嗚.....”
繡有精美圖案的紅花轎內，突然傳出陣陣女子幽幽的哭泣聲。
聲音中蘊含一絲幽怨和凄涼。
它們依舊前行，而目的地赫然是白天的那間客棧。
此時客棧內喜慶非凡，‘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哎呀，今天是大哥的大喜之日，俺老豬特來恭賀。”一個豬頭人身的精怪，手里提著個大禮盒站在客棧門口。
站它旁邊的是一個蛇頭人身的精怪，深綠色的豎瞳瞥了它一眼，陰測測道：“嘶嘶.....肥豬你這禮盒里裝的是什么呢？”
“沒什么，沒什么，區區幾株靈草罷了。”豬頭怪雖然話語謙虛語氣，但臉上還是止不住露出得意神色。
“嘶嘶....你倒挺有心的。”蛇頭怪陰森地笑了笑，舌頭時不時吐出。
“嘿，這算什么。大哥娶親，俺老豬的禮不能太差嘛。”
“對了，這次新娘子又是何許人物？”
“可惜上次那個沒幾天就魂飛魄散了，只怪大哥不懂得憐香惜玉。”
豬頭對它使了個眼色。
“嘶嘶....辛家的女兒。”蛇頭怪站在門口張望著，“這次估計也撐不了幾天。”它的豎瞳中閃過一抹寒芒。
“原來是她！”
“嘿，不說了。”
“俺老豬先進去跟大哥道聲喜。”
豬頭怪打個招呼，便踏入客棧內。
與此同時，在后廚的掌柜和廚子以及小廝，正在忙碌無比地處理食材。
什么鬼？
豬腸沒洗干凈也能吃？
他捏緊鼻子，抓起一條血淋淋的粉紅色大腸，腸子還不停散發出一股屎的惡臭味。
“唔。”
“真臭”
“為什么不餓它個三五天再宰呢？”
“這么直接送來，真是遭罪。”
掌柜心底埋怨想道。
一旁的小廝兩股顫顫，眼角殘留一絲淚痕，手里正捧著顆豬頭，壓抑地哽咽道：“掌柜，這頭該怎么處理呢？”
“紅燒豬頭！”
“過水一遍先，然后拔了毛發，最后再過一遍水，水中加點鹽，還有花椒.....”
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廚子，將整個流程如數家珍地講明。
“對了。”
“還有耳朵就鹵起來吧，有嚼勁。”
“外面的大王們最喜歡吃了。”
他的話傳進掌柜的耳中，掌柜沒說話，默默拿起把菜刀，在大腸上比劃了許久，面色陰沉無比，硬是下不去手。
最后實在忍不住，就把豬大腸和刀甩手一扔，一溜煙地跑出后廚，匆匆丟下幾句話。
“嘔......”
“你們好好干，干的好這個月加月錢。”
“我給大王們端點瓜果蔬菜，解解渴。”
他寧愿面對兇惡的妖怪，也不想面對臭烘烘的豬大腸。
“佛祖保佑。”
“保佑樓上幾位客官，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今晚。”
一路上掌柜在內心暗暗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