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新法大致以此十條為綱領,頒布實行,若對新法內容不解或存有疑問,可自去官府詢問。”一臉將新法的綱領條例大聲誦讀了三遍,司馬欣掃了眾人一眼,結束了話語。
稍后,新法的條令還將展示在露布上,并且,會有專門的官吏在一旁進行宣講,即便有百姓提出疑問,官吏也有責任和義務進行解釋。
新法的框架本質上來說還是商鞅百十余年的那一套,并且,這是一個時代使然,即便扶蘇從后世穿越而來,也無法快速拔升和改變時代的大勢。
歷史的車輪可以推動,讓他走的更快一些,但絕不可以改變,超脫了時代,注定的下場是要被歷史的車輪碾的粉身碎骨。
只不過有所變化的是,其中對于量刑的輕重有所改變,可以說,更加符合如今百姓心中所期望的樣子。
還有一條便是增設了一條糧食保護以及各式市面流通物品價格制定的法令。
說起來,這也是扶蘇提出來以后,李斯一直心中所想要實施的。
在李斯這位堅定的法家信徒眼中,朝廷就應該為百姓包辦一切事務,恨不得所有百姓都要服從朝廷的指令。
而糧食保護,在李斯看來,就是最好的政策。
可奈何阻力太大,動了太多人的肥肉,想要推行起來太難。
要知道僅僅是糧食價格這一塊,一些人在秋冬糧食豐收之際以及春荒之時,就吃的滿嘴流油,真金白銀是一車一車的往自己宅子里面拉。
更別提一些特殊的時候了,就比如嬴政曾經在蘭池遇刺,嬴政回朝之后,關閉咸陽,大索關中,結果這些人果然“不負眾望”,將糧價炒到了一旦米一千六百錢,價格提升了十倍都不止,但官府對此卻是無能為力。
畢竟那些商人的背后站著的都是馮氏以及功臣勛貴這等龐然大物,真的找到了這些人的頭上,還動了他們的蛋糕,嫌自己的墳頭草不夠高么?
而扶蘇清掃完馮氏之后,連帶著將大半的舊貴族給干掉了,即便是剩下的一些人,不過是茍延殘喘,就算是此刻這些人擰成一股繩,也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氣候。
再加上從這些舊貴族家里抄出來大筆的訾產,扶蘇完全有實力推行這樣的政策,就算是用錢砸,也能砸出一些成果。
而扶蘇之所以現在就頒布這一條法令,除了此時比較適合之外,便是提前給這些商賈以及背后的人打一劑預防針。
扶蘇最怕的便是前線打的火熱,戰事吃緊,可后面這些王八犢子卻拼命的扯后腿。在后方緊吃。
歷朝歷代,都不缺這樣的貨色。
當百姓知道即便糧食賣不出去,官府也會以極為優惠的價格收購時,徹底被這一舉措震驚了,不少人甚至因此流淚。
往常的時候,這一到了收獲時節,往往就是意味著鬼門關打開了,朝廷收完了稅,那些借了泥腿子高利貸的子錢商人又踏上門來,前來要債。
為此,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即便不死,也是脫了幾層皮,剩下的一點零星糧食,掐算著吃,才能勉強讓自己不至于餓死。
此刻百姓心神振奮的看向站在高臺上的李斯,即便此刻李斯表情依舊,只不過在這一刻百姓的心中,也是和藹親善了許多,雖然威嚴依舊,可是對于百姓充滿了溫情與體諒,與以往法家展現出來的高高在上的明府,完全不同。
李斯心中滿意異常,雖然這一次的變法,只不過是借了他這尊大佛鎮場子,具體變法的內容,全然是扶蘇找來的那名蕭何在主導,可是,李斯卻認為這并沒有什么不對的。
當日,他本已有退隱之心,是扶蘇強行將他留在朝中,要他為變法保駕護航,他最終才選擇了留下,如今這樣的局面對于他來說,已經甚好。
而且,那名蕭何,李斯不由地感嘆扶蘇眼光的毒辣。李斯先是察看了一番蕭何作為一名獄掾治理沛縣的情況,又從浩如煙海的文檔之中找出來以往御史對于蕭何的評價及考察。
最后又看了一番如今蕭何制定的法令,便已然敏銳的感知到,這位蕭何的的確確是一位杰出的人杰。
李斯更為感同身受的是,他曾經也是一名小吏,也是在這般差不多的年紀,來到了秦國,最后脫穎而出,受到了先帝的重視。
在李斯看來,這位蕭何可比他幸運的多,起碼沒有他來到咸陽以后那么多的波折。
看到大秦的官吏之中,后輩有如此杰出的人才,李斯打心眼里高興,這意味著他在這個位置上再待上幾年,等這些后輩處理政事的手腕再稍微熟練一些,就真的可以放手給這些人了。
變法在關中的大地上迅速掀起了一場風暴,只不過,這場風暴在到達函谷關之后,便戛然而止了,并未向山東之地擴散和發布。
扶蘇甚至連一個傳令的都未曾向山東派遣,扶蘇清楚的知道,就算是派了,也沒什么卵用。
因為大秦山東在的基層,早就被腐蝕透了,變法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在山東上傳下達,即便百姓知道了這些變法的條令,也會變成向百姓索命的催命符。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扶蘇太清楚這些官僚的尿性了!再好的政策,到這些人手里,分分鐘就能變成吃人都不吐骨頭的玩意兒。
在扶蘇的記憶中,王安石變法便是前車之鑒。老實說,王安石制定的那些政策不好么?可結果到了地方上,一實施,百姓就怨聲載道,恨不得剮了王安石。
這造成了結果就是惡名王安石擔了,而百姓受苦了,可是好處都被這些官僚給多吃多占了。
扶蘇自然不會干這種蠢事,只有先將自己的拳頭攥緊了,才有足夠的力量收拾這些混賬。至少扶蘇認為,將秦國的關中大本營穩固好,變的固若金湯,收拾山東六國那些隱藏在地下的余孽和豪強,不過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