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抬頭望天,見遠處似有云氣聚集,心中生出一抹不詳的預感。
眼下正是八九月份,已然到了北方的雨季,根據扶蘇所了解的知識,來自太平洋的暖流一路北上,與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相遇,形成降雨。
而雨季的到來,意味著對于秦軍來說,想要合圍這一股入侵的胡人,困難程度將會加倍。
雖說扶蘇手頭握著的三萬蒙恬的親衛以及三千新軍,標配皆是一人三馬,完全可以和胡人擁有一樣的機動速度,可是,難道扶蘇就憑著手中這三萬多人合圍二十多萬敵軍么?
孫子兵法曰:“十則圍之,五則倍之,倍則分之。”
眼下,這作戰之地,雖是大秦的主場,可是,卻也同樣給扶蘇帶上了一層枷鎖。
若是先將胡人合圍,扶蘇手中的精銳自然可以作為主攻的力量,可眼下,扶蘇卻是不能不顧及到友軍。
可若是合圍未曾來得及形成或者說是有漏洞,扶蘇便發起進攻,三萬精銳的戰力暴露,胡人必然是立即撤退,到時,想要追上,比登天還難。
而包圍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和扶蘇新軍擁有同樣機動速度的騎兵,只能是步兵,其中甚至不乏郡兵,乃至于地方上的民兵。
在戰時,這些人機動速度,可是遠遠落后于騎兵。
“老天啊老天,就保佑一次大秦吧!”扶蘇在心中暗自祈禱。,只希望這場雨能夠來的稍微慢些。
哪怕將大部分的胡人包圍住,這場雨再下,對于扶蘇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勝利。
“公子,急報。”
一士卒將竹簡遞到扶蘇手中,扶蘇將竹簡略微掃了一遍,心中不由地一陣煩躁。
竹簡上所探到的情報正是東胡的胡人開始會合,且已經有三兩路敵人合聚在一起,剩下的,也正在匯集。
這意味著想要自己想要將東路胡人逐個擊破的方略失敗了,敵人壓根就沒有給自己這個機會。
“地圖。”
扶蘇將地圖攤在地上,蹲下身子,回憶起方才竹簡上看到的內容,在地圖上接連標注幾個點,最后猛然看向一地。
驀然間,一道嘶鳴聲傳來,子渝翻身下馬,道:“公子,胡人已經開始會師,師兄判斷,胡人有可能進攻代縣。已經一路召集墨家弟子前往代縣守城,這是師兄的親筆信函。”
“墨楚?”扶蘇立即從子渝手中接過信件,瀏覽起來。
自戰事開啟,墨楚便主動請纓,在東線尋找胡人的去向,探查胡人的動靜,在這個節骨眼上,扶蘇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墨家幾度傳來的情報,俱是與扶蘇從其他方面獲得的情報互相印證,著實為扶蘇提供了不小的幫助。
看到墨楚信函中所寫,結合自己剛才看到的竹簡,扶蘇的判斷與墨楚是一致的。
胡人進攻的目標是代縣,乃是代郡的郡治所在。
代郡在大秦諸多郡縣之中算不得富裕,在這北方的郡縣之中,甚至是倒數的存在,代地苦寒,眾所皆知。
在漢朝,基本上只有不太受重視和恩寵的皇子才會被分封到這里,比如漢文帝劉恒,在繼位稱帝之前,就是代王。
而漢文帝的老媽薄姬,在劉邦那里根本就排不上號,是一次劉邦馬尿喝多了,然后就順勢推倒了薄姬,然后就有了劉恒。
后來劉邦死后,呂后大權獨攬,若不是劉恒選擇了代郡這樣的苦寒之地,只怕也會被呂后給惦記上。
后來,諸呂之亂結束之后,周勃將劉恒扶上了皇位,一方面是因為劉恒的外戚勢力的確薄弱的不像話,而另一方面,就是劉恒本身作為代王,沒多少錢財。
本以為這樣一個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皇帝,掌控起來易如反掌,誰知道漢文帝政治斗爭手段已然到了一個非常出神入化的地步,一道旨意,就將扶保自己的大功臣周勃趕回了自己的封國,順利的拿回了權柄。
而此時,代郡雖然苦寒,但終究,趙國之時,不少趙國的王公大臣在此,甚至于到后面,趙國覆滅之后,趙王還在此建都,稱代王。
伴隨著天下歸一,代郡自然有些不如趙國之時,但比之草原,仍是富裕太多,在已經窮的叮當響的胡人眼中,代郡,依舊是一塊肥肉。
而代縣,作為代郡的郡治所在,自然是首當其沖。更為關鍵的是,代縣的城池,與其他城池相比,簡陋許多。
要攻克,對于胡人來說,難度大大降低。
再綜合上胡人行進的路線,不管是墨楚,還是扶蘇,皆是認定胡人一定會選擇進攻代縣。
“高寵。”扶蘇怒吼一聲,身后高寵急忙站了出來。
扶蘇道:“高寵,你即刻派人傳信王離將軍,要他加快行軍速度,不可讓胡人逃回草原。”
“諾。”
“英布,即刻率領士卒趕往代縣,要快!”
下達完這道軍令,猛然間,扶蘇感覺到臉上有雨水滴落,心中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是天公不作美。
這老天爺總不會事事讓自己順心!
扶蘇略微收拾了一下心緒,沉聲道:“蒙闔,你即刻調度所有可用之士卒朝代縣方面運動,在代縣外面,組織兵丁,不可使胡人逃脫。”
“蒙拓……”
有條不紊的軍令一道道下達,而做完這些,扶蘇則是和士卒開始一道趕路。
扶蘇心中雖然焦急,但臉上卻是未曾表露出絲毫,只是不斷的催促隊伍的行軍速度加快,朝王離亦是接連不斷的派出傳令兵。
他知道,現在的每一刻,都是墨楚為自己爭取來的,每耽擱一秒,代縣那里,都會有無數人為這一秒而失去性命。
只有最終將這一股入侵的胡人圍殲在這里,才對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大雨連綿,扶蘇依舊在雨中督促著軍伍的前進,面對扶蘇這般態度,一些人心中自然有些怨言,只不過,當看到扶蘇挺立在雨中之時,這些不滿便消失的干干凈凈。
在扶蘇的帶領下,所有將校都沒有搞特殊化,一律與士卒同甘共苦,還會有誰對此產生不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