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場中眾人皆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扶蘇掃了一眼,多數都選擇留了下來,只有一小部分選擇了回鄉種地。
以利誘之,無人能擋!
若不是有著一些把握,扶蘇也不敢如此行事。作為大秦的長公子,說出去的話,就等于潑出去的水。
所以,即便此刻這場中過的五千青壯就算是走光了,扶蘇也絕對不可以有所動作。
所幸,如今的他在九江郡的聲望極高,再加上自己給出的條件,的確能讓絕大多數人心動。
而走掉的那些人,扶蘇一點也不心疼自己開出的那些條件。
授予田地,本就理所應當,只有如此,他們才可以安穩下來,不會成為社會動亂的因素。而所謂的五十錢,則會進一步幫助扶蘇提高他在九江郡百姓之中的聲望。
此刻的九江郡,扶蘇看過吳芮送過來的報表,抄沒了那么多人的訾產,根本不缺錢。
那些世家大族和神棍巫婆努力了一輩子乃至于幾代人巧取豪奪來的訾產盡數為扶蘇做了嫁衣。
包括此次修渠的費用,扶蘇亦是準備從這里面劃分。
單單靠五千青壯自然是遠遠不夠的,扶蘇亦是定下了策略,這五千人為精干力量,具體還要九江郡征召民夫。
最重要的一場戲扶蘇演完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了司馬欣、吳芮他們去辦。
三日之期,轉眼即到,扶蘇如約而來。
壽春城東,扶蘇坐在長亭之中,靜靜等候。
過了一會兒,便看到李左車與一年輕公子來到此地。看到李左車身旁一人,扶蘇心中亦是頗感疑惑。
“先生,這位是?”
李左車道:“公子,此乃……”
李左車話未說完,年輕公子便道:“我是醉桃居棋童,與先生相交,聞先生要離開壽春,特來相送。”
李左車略顯疑惑的看向年輕公子,旋即明白過來,便不再多言。
扶蘇亦是沒有注意,從懷中掏出驗傳,道:“先生,無此物想來一路不通暢,這份驗傳,是我特意為先生準備的。”
既然知道李左車已經無意反秦,只愿游歷天下,扶蘇自然不會橫加梗阻,反倒是有意為李左車提供便利。
而李左車的身份自然是不宜公開,因此,扶蘇便偽造了一份驗傳。
李左車并未推辭,雖然憑他的能力,在山東六國故地弄到這樣的東西并不難,可終歸沒有扶蘇提供的來的便利。
扶蘇從侍者手中牽過馬匹,道:“這匹快馬亦送予先生,祝先生此行一路順風。”
“左車謝過公子。”
“亭中一敘如何?”扶蘇伸出手臂,延攬二人。
“好!”
旋即,扶蘇身后的侍者立即在案幾之上擺上了一些干果以及一些吃食。
到了滿滿一樽酒,扶蘇道:“不能為先生設宴踐行,只得如此,還望先生莫怪。”
李左車微微一笑,道:“左車知道公子難處,不會責怪公子。”
作為李牧之孫,本身來說身份已經是十分特殊,而扶蘇,身份更加特殊,若兩者在一起,勢必會引人注目。
別的倒也罷了,若是引來朝中一些人的關注,只怕免不了一場麻煩。
飲下一樽酒,李左車思量再三,還是道:“公子心中困擾,左車實難幫上公子什么忙,只有一句話想說與公子聽,卻又怕有空洞膚淺之嫌。”
扶蘇聞言,立即正襟危坐,拱手道:“還請先生教我。”
李左車站起身來,負手道:“國之大事,不過軍政二字。”
“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后,國力日增,然卻也因此落下虎狼之名。酷政不仁,山東六國百姓心中多有積怨,軍隊專意殺伐掠奪,百姓心中皆驚懼不已,秦雖強大,然這樣的軍隊會失敗,這樣的國家會滅亡。”
扶蘇側耳傾聽,確實如此,自己的確有意改變這樣的局面,可是,舉目四望,卻是倍感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秦如欲存續,便需從根本改變,一味地維穩朝局,暫且不論扶蘇是否有嬴政那樣的執政的鐵血手腕,就算扶蘇真的手腕高超,最終秦不過茍活一時,難得長久。
“秦廷如今已是危如累卵,公子如欲救秦,不可爭一時之長短,不可計較一時之得失,當取天下之勢,高屋建瓴,秦國可活。”
“左車游歷天下,如今秦雖強大,卻已然失天下大勢。”
“天下大勢若在秦國,秦國可存,秦國可興,便如同當年秦國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六國,此即是大勢在秦。”
“何謂大勢?”扶蘇道出心中疑惑,這亦是他常常擺在心中思索的問題,卻是苦思而不得。
李左車隨手指一頑石,道:“公子請看,此石若在地面,便毫無危險,走路避開便是,可此石若懸于百丈高空,可就有些令人忌憚了,此為大勢。”
“先生以石喻秦國?”扶蘇盯著李左車手指的那塊頑石,若有所思。
李左車笑而不語,良久道:“公子欲救秦國,左車只有八字:因時而動,順勢而為。”
“公子若能存秦國之勢,再趁機削六國遺族之勢,待天下大勢逆轉之時,秦可大興。”
李左車從袖中拿出一卷竹簡,遞到扶蘇手中。
扶蘇打開細看,抬頭看著李左車,愕然道:“《老子》?”
李左車點了點頭道:“老子至圣,當年西入函谷關,若非秦國官吏尹喜相勸,這至圣之言,不能流傳于世啊!”
“公子如能細細揣摩其中精義,秦國大興,不是難事。此書左車便贈予公子。”
扶蘇立即拱手拜道:“扶蘇多謝先生相贈。”旋即便將竹簡仔細收存起來。
李左車道:“左車還有最后一言告知公子,天下大勢,可順不可逆,若是逆勢而為,公子非但救不了秦國,反倒會害了秦國,公子切記!”
“扶蘇謹記于心。”
李左車見此,不再多言,天下間的大道至理,早已了然于世,天下的君主多是知曉這樣的道理的,可最終,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了不同的結果。
說的再多,也是無益,具體如何,還要看君主自身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