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縣衙,卓鼎山長舒了一口氣,道:“樂兄,剛才那副情景,著實有些駭人!”
程鄭樂也是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誰說不是呢?卓兄,我亦是如此啊!”
顯然,扶蘇所展露出來的威勢已然令二人完全懾服。
程鄭樂和卓鼎山登上同一輛馬車,馬車之中,程鄭樂道:“卓兄,你不覺得剛才扶蘇公子臨別之前說的話有一些深意么?”
卓鼎山略微回想了一下,道:“樂兄,此言何意?”
程鄭樂眼神變的深邃,道:“一枚銅錢有何大不了的,值得扶蘇公子鄭重交待?”
程鄭樂這么一說,自然也是引起了卓鼎山心中驚疑。
卓鼎山慌忙將藏在袖中那枚銅錢拿了出來,然后驚道:“樂兄,你看這枚銅錢,正反兩面都是有字的。”
程鄭樂急忙從卓鼎山手中奪過銅錢,放在眼前,反復看了一看。
的確如卓鼎山所言,這枚銅錢的確正反兩面都有字,這意味著不管這枚銅錢如何拋擲,落在地上,都是有字的那一面。
卓鼎山道:“樂兄,扶蘇公子這是何意?”
程鄭樂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露出敬畏之意,道:“這一回是字面朝上,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所謂全憑天意,卓兄,你還不明白么?”
“嘶!”卓鼎山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股寒意不禁從脊椎直直的涌上后腦。
程鄭樂這么一提點,卓鼎山完全明白了過來,所謂的“天”,便是扶蘇。
如果自己不能按照扶蘇公子所說的去辦,那么,下一次,自己二人決然不會有這么好運,可以輕易討得一條性命。
卓鼎山眼中露出敬畏之意,以往只聽說扶蘇仁義無雙,可是,今日一見,讓卓鼎山明白,自己完全是看錯了這位公子。
只不過這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便讓他二人唯唯諾諾,完全不敢有別的心思。
相比于始皇帝的狠辣與果斷,這位公子似乎更喜歡鈍刀子割肉,制定出來的每項細則都完美的捅到了他們的軟肋。
這樣的人,如果繼承皇位,由衷的讓他二人感到心悸……只不過,這份恐懼未來將會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會出現。
因為,卓鼎山和程鄭樂知道,自己已經被納入了扶蘇的羽翼之下,只需要遵照扶蘇公子的命令,就絕不會有事。
縣衙之中,扶蘇也是仰坐在墊子上,剛才一番情景,著實耗費了他不少心力,畢竟他所要面對的是兩個老狐貍,倘若出現一點點破綻,最后都會功虧一簣。
“來人!”
扶蘇直起身子,將腦中的思緒略微整理了一番,道:“將這份書簡速速送到咸陽,交給父皇。”
“諾!”
褒斜道這么大的國家建筑項目,不和嬴政報備是不可能的,同時,也需要征得朝野上下的一致同意。
不過,這一點,扶蘇相信,對于嬴政和李斯來說,已經不是太難。
整修加固褒斜道的資金扶蘇都解決了,剩下的這些事情,對于嬴政來說,已經沒什么難度了。
“啟稟公子,蜀郡郡守來了,公子可要相見?”
“蜀郡郡守?”扶蘇撇過腦袋問道,對于蜀郡郡守的速度,扶蘇還是暗嘆其速度驚人的。
只不過,如今這副局面,見不見又有什么區別呢?
見了,便是說明扶蘇已經原諒他了,并且處置起來會從輕發落,就比如剛剛離去的卓鼎山和程鄭樂。而不見,便是意味著扶蘇決定鐵腕執法。
如今,卓鼎山和程鄭樂饒了過去,扶蘇可沒理由再放過這個蜀郡郡守,同時,扶蘇亦需要一只替罪羊,背下這里所有的事情。
而郡守,就是最合適的人選。處置了蜀郡郡守,便是給蜀郡的百姓一個交待,亦是給卓氏、程鄭氏以及蜀郡的官吏一次震懾。
況且,扶蘇也不覺得這個郡守比較冤枉。蜀郡如今這幅局面,多半也是這位郡守親手造成的。
“將其收押牢房,其三族族人打入監牢,聽候朝廷裁決。”扶蘇果斷下令。
雖然扶蘇手中有著直接處置蜀郡郡守的權限,乃至于整個蜀郡官場沒有哪個他不能動的,可是,如今事情并不算緊急,倒不如將其交給朝廷審理。
而扶蘇至少還要在蜀郡再待上兩日,至少看到他所帶來的這些工匠開始步入正軌之后,扶蘇方能放心離開。
扶蘇可不想他一離開,緊隨其后,就鬧出什么幺蛾子,盡管,扶蘇覺得卓鼎山和程鄭樂應該沒這個膽量。
而卓鼎山和程鄭樂的表現,也是完全出乎了扶蘇的預料。
居然十分熱情的配合官吏,對其名下的訾產進行統計和核查,而扶蘇帶來的這些工匠,更是一早就被安排的妥妥當當。
卓氏和程鄭氏二人所展現出來的高效率,著實令扶蘇感到吃驚,曲轅犁在二人的積極配合之下,很快便開始大批量生產。
商人逐利啊!
扶蘇在心中默默嘆了一聲,的確,若是善加引導,這些商賈所發揮出來的作用,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待這些事情處理了差不多,扶蘇也準備動身離開蜀郡。
站在岷江的岸邊,看著李冰率領巴蜀的百姓修筑的都江堰,扶蘇朝身側道:“司馬昌,蜀郡之事,就盡數托付于你了!”
“公子放心,臣定會竭盡所能,不負公子所望。”
對于扶蘇將他安置在蜀郡,司馬昌從內心感到喜悅。某種程度上來說,卓氏以及程鄭氏這兩家,但凡與官府有所涉及,盡數在他司馬昌的管轄之下。
扶蘇給予他的職權不可謂不大,這份信任亦是讓司馬昌有些感動。
扶蘇看著眼前的都江堰,卻是意興闌珊。他想到了四五十年前李冰在此修筑這座名垂青史的工程,歷經兩千年,發揮出的作用依舊不可忽視。
昔日洶涌澎湃的岷江,終于臣服在人力之下,不再肆虐,變的安靜祥和,撫育著蜀郡的百姓,蜀郡也因此變成了一個得天獨厚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