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宮門,巴休烈反復望了望身后的咸陽宮,剛才在大殿之中,他已經將自己最后的底牌給翻了出來。
那一塊草場,是頭曼單于擁有的諸多草場之中最為肥沃茂盛的草場,每年那塊草場的產出,都讓各部族眼紅,可誰都無可奈何。
因為那時匈奴單于的領地,沒有人敢生出覬覦之心。匈奴,素來崇尚強者,頭曼作為匈奴的單于,自然在名義上,是整個匈奴最強的人。
而這一次,頭曼在巴休烈出發之前,暗自對巴休烈吩咐,如果求親之事可行的話,那么,這塊草場完全可以作為聘禮,送給大秦。
這樣的話自然不可能在匈奴王庭上公布,頭曼也知道這種做法并不可取。
說實話,若非無奈,巴休烈也不想這么一塊肥沃豐盛的草場送給大秦,可作為頭曼單于的心腹,巴休烈不得不按照頭曼單于的吩咐去做。
“頭曼真的是太軟弱了!”巴休烈心中暗暗自語。
“匈奴部族在頭曼手中,遲早會走向滅亡,看來,這次回去,我要做一些準備了。”
正思索間,巴休烈遠遠便看見閻樂朝宮門走來,二人沒有交流,僅是相視一眼。然而,這一眼當中,蘊含的信息太多太多。
“咸陽令,如果此事能成,事后,巴休烈還有千金奉上。”在與閻樂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巴休烈用中國話小聲說道。
千金?
閻樂不禁回頭去看巴休烈,碰巧巴休烈也回頭看過來,看到巴休烈眼角的笑意,閻樂知道,剛才巴休烈對自己做出了一個全新的承諾。
在此之前,巴休烈已經暗中送給閻樂五百金,并且事后許諾還有五百金奉上。而在這個咸陽宮門面前,巴休烈卻是將金額翻倍。
這一句話,真是極大的刺激了閻樂,他沒想到,匈奴居然如此舍得下本錢,只為求娶一位大秦的公主。
閻樂心中不禁暗暗得意,之前被扶蘇在朝堂上脅迫失去的一千金,這會兒,全在這兒找補回來了。
而且,不僅鏟除了陽滋這個絆腳石,還會讓扶蘇難受無比。
這種感受對閻樂來說已經無法形容了!此刻,閻樂內心歡喜到幾乎不能自持。不過,表面上,閻樂仍保持常態,因為,他馬上要面見始皇帝了!
看著閻樂步入宮門,巴休烈內心不禁冷笑一聲。
如果大秦都是這種愛錢的蠢蛋多好,那么,大秦就將會變成一只待宰的肥羊,任由匈奴予取予奪。而不是如現在這種情況,大秦兵鋒正盛,匈奴卻是朝不保夕。
對于給予閻樂的財帛,巴休烈并不覺得有什么心疼,反正都是從頭曼腰包里掏出來的,就當是自己為他盡忠做最后一件事吧!
“臣咸陽令樂拜見陛下。”
“平身吧!”嬴政不耐煩道。
自巴休烈走后,嬴政心情很不好。在愛女和那么多財產面前,嬴政感到格外的糾結。
如果此事直接否了,想到那么多馬匹、牛羊、還有一大片草場被自己拒之門外,嬴政就感到格外的不舒服。可如果答應下來,意味著自己的陽滋就要遠嫁到匈奴……
嬴政清楚的明白,自己如果作為一個君王,于情于理,都應該同意這門婚事,可是,作為一個父親,嬴政委實不愿意。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煩心之事?”看到嬴政這幅神情,閻樂明知故問。
嬴政微微揮手,當即一名宦官就將事情前后講給閻樂聽了一遍。
閻樂裝作仔細傾聽的樣子,實際上一雙眼珠子不斷朝嬴政身旁的趙高偷瞄。看到自己老丈人趙高對自己示意的眼神,閻樂方才按捺下心思。
等宦官敘述完畢,閻樂裝作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拱手拜道:“陛下,臣以為匈奴使臣既然請求我大秦尚一公主給他們國主,且聘禮如此豐厚,我大秦斷然沒有拒絕之理。”
“且以往匈奴數次擾邊,蒙恬將軍雖然鎮守塞北,然終歸是煩不勝煩,嫁一公主到匈奴,可保兩國邊境永享太平,兩國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此乃是千秋功績。”
嬴政雙手插在袖中,紋絲不動,閻樂見始皇帝沒有什么反應,繼續說道:“昔年宣太后亦委身下嫁給義渠王,保我大秦江山社稷,使我大秦邊境不受兵禍襲擾,得以積蓄國力。及后,昭襄王繼位,我大秦方才大出于天下,與山東六國爭鋒。”
“孟子曾說過: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臣請陛下以天下蒼生為重。”
一席話,閻樂說的慷慨激昂,這也是當初趙高看重他的地方。倘若沒有一些優點,又怎么入得了趙高的法眼?
須知,趙高本身也是一位才華出眾的人才,對于大秦的律令,爛熟于心。
不然,何以得到始皇帝的看重?何以二十年榮寵不減?何以被蒙毅淪為死罪,仍能得到始皇帝的赦免,并且恩寵如初?
對于皇子的教育,始皇帝素來都很重視,如果趙高沒有展現出充分的才干和能力,又怎么輪得到他趙高來教育皇子?
撇開立場來說,趙高同樣是一位極為優秀的人才。若不是如此,在原本那個時空里,也不會前前后后,蒙恬、蒙毅、李斯、馮去疾、馮劫等等大秦一系列元老重臣都栽到趙高手里。
僅從敗在趙高手中的這些人就可以看出,趙高并不是什么易與之輩,其權術手段并不遜色于屹立在朝堂之上的任何一個老狐貍。
“咸陽令,你且先退下吧,若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嬴政不冷不淡回應道。
嬴政看著窗外的景色,思慮良久,朝旁邊問道:“趙高,這件事你以為呢?”
趙高拱手道:“陛下,蒙恬將軍已在北疆三年,是不是應該召他回京述職或是給他安排一名監軍?”
嬴政猛然瞥向趙高,看到的卻是趙高一臉溫和的笑容。
良久,嬴政方才喃喃自語道:“是啊!蒙恬已經在北疆三年了,時間的確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