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
幾乎一夜沒睡的張員外最后檢查了一遍包裹,伸手撫摸著面前那張從自己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實木方桌,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雖然已經決定了細軟跑,但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從小長大的熟悉環境,他便莫名有些難以抑制的傷感。
可是不跑也不行。
這里估計馬上就要爆發仙神之戰,硬是要留下來的話,怕是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本無傷害他們的意思,奈不住一個手抖釋放仙法拐了彎,那便是整個越嶺鎮都要灰飛煙滅的結局。
難啊……
“走吧,要走就趁著天黑抓緊時間離開,莫要等到天亮之后人多眼雜的再惹來不必要的禍端。”
張員外拍了拍椅子扶手,伸手將一只包裹拎了起來。
馬車早已經被老管家停在了后院,喂好了草料等待老爺夫人的到來。
吱呀一聲輕響。
房門被打開了。
張員外剛剛踏出門檻,卻猛地僵硬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額頭上滿是冷汗,強自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對著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家院子里的一眾修士跪地行禮道,“小人見過諸位仙長。”
在跪下的一剎那,他用眼角余光覷見了那些修士所穿的服飾,可以確定他們就是壁蒼山下來的神仙弟子,甚至有可能是山上神仙親自臨凡……
那么問題就來了。
這么多神仙到他家院子里要做什么?
首先絕對不會是因為他資質過人,擁有修仙問道的天賦,所以組團跑過來收徒弟。
其次也不可能是因為他為壁蒼山上的仙人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們專門來犒賞慰問一番。
那么問題就大了。
難道說,這些山上神仙,其實是來找他的麻煩的?
張員外莫名就想到了那位深夜到訪,吃了自己一頓酒席,又被他安排在乾字一號客房內住下的客人。
也想到了第二天早上,因為前夜的云舟墜落事件,壁蒼山派下神仙弟子對周邊區域進行清查,結果卻被那人一巴掌打傷一個,又將人毫不客氣趕走的事情。
還有昨夜出現的那頭巨大妖魔,今天天還不亮便再次來到山鎮的壁蒼山仙人,一切的一切,都讓張員外渾身冰涼,幾乎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在張員外的身后,幾個女人已經全部癱軟在地,此時她們甚至連哭泣都不敢哭出來,只是一臉呆滯坐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如同是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就在此時,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張員外從地上扶了起來。
緊接著,一個錦袋塞到了他的手中。
袋子拿著沉甸甸的,稍微晃動一下,里面便響起無比動人的某種貴金屬撞擊聲。
張員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看到了那個在自己家酒樓內白吃白住了幾天的年輕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對著他露出一絲溫和親切的笑容。
“大包小包的收拾東西,員外這是準備要遠行嗎?”
張員外張了張嘴,強忍著心中的疑惑和恐懼,努力平復一下情緒小聲說道,“回仙長的話,小人,小人確實是準備外出一段時間。”
“青山不老水常流,故土難離夢中人……”
顧判低低嘆息一聲,抬頭看了看依舊如墨的夜空,“如果是因為害怕的話,張員外倒是不必背井離鄉。”
“小人,小人駑鈍,不知仙長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你是擔心在這里繼續呆下去,會遭到壁蒼山那些修士的打擊報復的話,現在已經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了。”
他收回仰望夜空的目光,面帶微笑對張員外道,“因為從今夜開始,吾已經成功并購壁蒼山,入主成為了壁蒼派的掌門人,自然會約束座下的弟子門人,不要做出太過驚擾百姓的事情。”
“更何況吾近幾日在酒樓里面白吃白住,無論如何也會承張員外的這份情誼,從今往后你就是本門的貴賓,所以說根本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連夜搬家。”
“仙長……”
張員外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再看時,卻早已經不見了顧判的身影,只余下那位曾經在酒樓內出現過的神仙弟子,正滿面笑容朝著自己望來。
雙腿不由自主就軟了下去,結果還沒等張員外跪伏下去,壁蒼山的那位親傳弟子便搶先一步彎腰躬身,雙手將他扶了起來。
“員外莫要折殺了我,您可是門主他老人家的朋友,晚輩又有何德何能,當得起員外這么一拜?”
“這……”
張員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幾日前晚輩屬實是有眼無珠,不知好歹沒聽員外的勸告,非但驚擾了員外,甚至弄壞了酒樓的欄桿家具,如今回想起來,每每悔不當初,只想回到那個時候,一巴掌抽死自己。”
親傳弟子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個精致的方盒,打開后推到了張員外的面前。
“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員外收下,能原諒了晚輩當初犯下的錯誤,也算是給員外稍稍彌補一下酒樓消耗的損失。”
張員外心中滿是驚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要知道,他只不過是個俗世凡間的土財主而已,對面這位可是高高在上的仙師大人,怎么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難道,那個白吃白住的仙長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張員外悄悄看了眼盒子里面的東西,差點兒將眼睛都陷入進去無法自拔。
盒子里裝著的是一塊玉佩,而且絕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價值萬金的上好老料雕成,再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養護沉淀,才有了現在的這種溫潤柔和光澤。
更重要的是,這塊玉佩似乎還不是凡物,只是站在它的附近,都能感覺到神清氣爽,身體輕便,就像是吃了靈草靈藥一般大有裨益。
這份禮物很重,非常重,重到了讓張員外感到有些害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