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偉聽了莊建業的話,嘴巴張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說什么好,看這架勢,莊建業是不想讓那幾位輕松抽身。
問題是這么干好嘛,人家畢竟是部委指派的,得罪了不會有問題?
沈建偉很想勸一勸莊建業別太沖動,可看莊建業的樣子似乎是鐵了心,他自己這個光桿兒司令又跟莊建業隔了一層,不太好直接開口,就把目光投向了林光華,希望這位除了自己和莊建業外,唯一的一個有部委編制的永宏廠干部說句話。
林光華還真沒讓沈建偉失望,很痛快的就說了一句話:“記得把那幾套進口的數控設備弄過來,能省去不少工裝,效率上會提高不少。”
說完便把手里的紅頭文件扔到辦公說上,說了聲自己還有事兒,就跟沙發上的沈建偉道了聲別,便哼著小曲兒,一臉輕松的離開了莊建業的辦公室。
沈建偉差點沒瘋掉,這TM的是勸人的話嘛,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可這話沈建偉也就是心里想想,林光華在永宏廠時跟個發面團兒似的任人揉捏,可人家現在不但是在職研究生,更是騰飛廠的首席工程師,地位相當于永宏廠的總工程師,已經不是誰想拿捏就能拿捏的厲害角色。
所以只能苦著臉向莊建業委婉道:“光華同志還是那樣性如烈火,不過我覺得,他的話咱們還得仔細的考慮考慮……”
“恩林光華這么直白的表述是不對滴,我們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達成目的嘛,非要當面拍桌子罵娘,跟山大王一樣搶來搶去,吃相就太難看了,我們騰飛廠一直都很明文,對上級單位和兄弟廠都很尊重。
所以老沈……你就安心把人約過來,都是航空系統的,有什么不能談的,是不是?再說就是過來一起見個面兒,說說話,交流交流生產經驗,如果你老沈這也要擔心的話,那我就沒話說了。”
莊建業剛開口,沈建偉還松了一口氣,莊建業的腦袋還算清醒,可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這哪里是說林光華的不是,簡直就是在給林光華背書好不好,騰飛廠還文明,你們騰飛廠要是文明,怎么就把梁國棟、董城甚至是王偉玩兒的跟孫子似的。
只是這話心里說說還行,沈建偉絕不敢當著莊建業的面兒提半個字兒,更何況莊建業的話他也半點兒毛病挑不出來,跟部委派過來的人交流交流是太正常不過的事兒,他一個光桿兒司令死皮賴臉的攔著,上下都沒法解釋不說,他這小身板兒也攔不住呀。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答應:“行,那我就去走一趟。”
浣城市招待所,三樓。
黃峰走出自己的房間,然后來到不遠處的一個房間門口,輕輕敲了幾下,旋即房間的門便被打開,黃峰往里面一掃,周正的國字臉上呵呵一笑:“喲都在呀。”
“是呀,正準備去找你,你就過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大背頭的中年人,名字叫馬軍,是部委某個科室的小領導,這次便是由他帶隊過來對騰飛廠做工作,順帶協調浣城市市委。
結果他這邊正想著怎么把不聽話的永宏廠吸干血,拆筋骨,吞完肉,然后甩完包袱揚長而去時,部委的紅頭文件便下來了,騰飛廠非但沒被處分,反而還得到的提升和扶持。
這一下就讓馬軍這幫來做騰飛廠工作的人陷入了尷尬。
工作是做不成了,因為很顯然在部委層級幾方已經達成了一致,不管騰飛廠在背后使了多大的力,馬軍他們這個旨在工作做的通就是朋友,做不通就敲骨吸髓的工作組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在待下去的必要,所以他們一幫人便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頂著二十三分廠廠長名頭的沈建偉突然找過來,說莊建業邀請他們一行人去騰飛廠參觀,順便與本系統的兄弟廠交流交流生產和技術經驗。
一聽這話,馬軍心立馬就虛了,要知道這段日子他們的這個工作組雖然沒把騰飛廠怎么樣,可背地里卻沒少吞騰飛廠的好處。
大批的工業原材料也就算了,還有三臺原本劃撥給永宏廠的進口數控機床也被他們給截下來,理由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荒誕,竟然是部委特批的精密加工設備不能流入地方企業。
所謂的地方企業指的是騰飛廠,問題是三臺數控設備給的是永宏廠,而永宏廠是部委直屬,根本就不是地方企業。
但工作組卻不管這些,趁著王偉被騰飛廠折騰的欲仙欲死,管理層混亂,硬是截到手里。
如果騰飛廠真的成地方企業也就算了,工作組怎么做都有理由敷衍過去,反正那些設備他們也沒私分賣錢,而是給了成功廠,站在部委層面他們非但沒有過失,反到因為增強成功廠實力,還有可能弄些不大不小的政績。
因此馬軍這幫人做得是心安理得。
可是現在騰飛廠非但沒有成為地方企業,反而成了部委間接領導的準大廠,這也就罷了,理論上騰飛廠還是永宏廠的下屬。
馬軍他們這段日子多少還是跟莊建業接觸過的,那就是個從不吃虧的主兒,那幾臺設備個頂個都是能在航空領域發揮大作用的好東西,莊建業怎么可能放著這么一大塊肥肉不要?
所以一聽邀請他們參觀騰飛廠,馬軍就頭疼,不知道該怎么應對莊建業,真要是捅到部委,批評什么的不會有,但卻可能惹來一身騷,很不值當。
可要是不答應吧,人家的理由是交流生產和技術,拒絕的話一個看不起兄弟廠,破壞團結的名聲就得扣在他的頭上,這可是影響仕途的評語,馬軍的小身板兒還背不起。
于是馬軍愁,無奈,抓頭發,只能把工作組的人都找過來,商量該怎么辦。
黃峰一聽,還以為是什么,竟然是擔心莊建業把他們吃進去的東西再給要回去,當即哈哈一笑:“就這事兒呀,馬科長你真的想多了,我跟莊建業早就認識,他這人很聰明,不會看不清形勢的。
不說別的,他的無人機還得指著我們成功廠幫他制造零部件兒,他年底就要交貨,不捧著我們,難道他想賠償外商巨額違約金?
就算退一萬步說,我們雙方沒談攏,不指望我們了,可他又能把我們成功廠怎么樣?難道我們還能指望他們什么?所以該怎么去,就怎么去,咱們不怕他。”
此話一出,馬軍等人彼此看了看,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一種叫做底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