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寧曉東這么一說,鞠師傅連忙點頭:“好,好!”
于是便指揮人手把家具往后面的貨車上裝,隨后就跟寧志山一起坐在小轎車的后座上,在一眾羨慕的眼光中揚長而去。
“嘖嘖看看人家寧志山,進口轎車都坐上了,廠長都沒這個待遇。”
“誰說不是呢,都以為老寧被整下來也就那么回事兒了,哪成想人家越活越厲害了。”
“還不是找個了好女婿,當初我tm就差一步,都怪我家那個死丫頭臉皮薄。”
“你老陳還要不要臉,當初老寧被整下來是誰最先說離人家遠點兒的?”
“我沒說,我從來沒說!”老陳一口咬定。
隨即人群便開始亂糟糟的不成樣子,卻誰也沒在注意剛才被他們捧在c位的沈建偉,當然就算注意到也不會搭理,因為他們找到了更加勁爆的新話題,那可是廠里冉冉升起的新星,敢跟總廠叫板的諸侯。
沈建偉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看著遠去的轎車,吃味兒的說了句:“有什么好顯擺的。”就拎著包頹喪的上了樓。
一進門兒就看到自己老婆趴著窗戶看,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怒道:“看什么看?喜歡看去隔壁樓的老寧家,白天晚上讓你看個夠。”
老婆被罵自然不客氣,回頭就懟道:“看看怎么了?覺得自己被擼了不風光了?你要是覺得吃味兒,也學學寧志山啊,退休怎么了,人家退休退得比廠長還牛。”
一句話就把沈建偉弄得老臉一陣通紅,指著自己的老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最后只能蹦出一句:“不可理喻!”
隨即便沖進臥室,“咣”的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他老婆瞥了一眼房門,猶自不解恨的繼續說道:“成天就知道生氣,生氣,兒子都跟你說了,讓你去二十三分廠,你可倒好拉不下那張臉,你那張臉值多少錢?你怎么就不學學人家梁國棟,他當年跳著腳把寧志山給整下去的,現在跟二十三分廠不是處得好好的?聽說人家九分廠今年效益又上了一大截,還不是因為把二十三分廠的冷飲設備生產技術弄過去才有的,所以,你要看開點兒……”
老婆絮絮叨叨一大堆,沈建偉在房間里悶著頭聽,自從他成了半退休人員后,寧志山就親自找過他,希望他去二十三分廠做個外聘人員。
至于原因嘛,很簡單,因為他在省內各機關的人脈比較多,可以幫著二十三分廠在這塊出出力。
當時沈建偉打了個哈哈,就敷衍過去了,哪成想還沒過幾天自己兒子也跑過來跟他說了這件事兒,而且條件十分優厚,光工資一個月就500塊,這還不算年底獎金。
老婆聽了立馬就同意了,可沈建偉還是猶豫,沒辦法實在是削減二十三分廠工業原料的事把莊建業得罪狠了,自己要是這么過去,會不會被穿小鞋,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還不如安安穩穩在永宏廠當個半退休領導來得自在。
于是這事兒就這么拖下來。
“咚咚咚”
就在沈建偉被老婆絮叨的腦袋紛亂之際,房門突然被敲響,老婆趕緊去開門,旋即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屋子里:“嫂子,我哥在家嗎,聽說他最近身體不是太好,我過來看看。”
本來睜著眼睛想事情的沈建偉,一聽這話,干脆閉上了眼睛,這又是個頭疼的人,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可這位,年輕的時候欠過大人情,不得不還,于是無奈的嘆口氣,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推門而出。
莊建業家很熱鬧,寧曉惠剛剛生了個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還在住院,過來探視的人便絡繹不絕,醫院不方便招待,莊建業只能把一些熟識的放到家里招待。
從對面的國營飯店里要了幾個小菜,開了兩瓶汾酒,幾個人喝得是酣暢淋漓,不知不覺,天色漸暗,過來的人三三兩兩的離去,最后酒桌上就剩下莊建業和林光華兩個人。
莊建業拿起酒瓶,給對面林光華的酒杯滿上,然后也給自己滿上,這才撐著桌子問:“以后怎么打算?”
林光華嘆了口氣:“還能怎么打算?實在不行我就去考研。”
說起來林光華有些可惜,不過卻怨不得時事,一多半還是林光華自己造成的,靠著莊建業給的技術資料,林光華順利完成噴丸成型機的研制工作,之后研制小組解散,各單位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林光華按理說也應該回到二十三分廠,可這貨總是覺得二十三分廠跟自己的預期差太多,不想去,至于永宏廠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是塊兒傷心地,更是不想回。
最后還是他老婆湯莉莉拿著他的科研成果去飛機設計所,幫他弄了個設計員的職務,結果這貨愣是死活不去,氣得湯莉莉直接住到了飛機設計所的宿舍不回去了。
要不然以林光華懼內的性格,怎么可能留到最后。
“實在不行,還是回來吧,考研太耽擱時間,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再說了,你回來又不損面子,因為你的關系本來就在二十三分廠,不會有人說你靠老婆混飯吃的,咱堂堂正正,挺直腰桿子掙多多的錢,讓湯莉莉從此對你刮目相看。”莊建業提著建議。
本來端起酒杯準備喝的林光華聽了,又把就被放下,半開玩笑道:“回去?回去干什么?做零散部件兒?算了吧,老莊,你知道我的志向的。”
“我們也在做飛機!”莊建業強調。
不說這話還好,說了林光華笑得就更夸張了,最后搖搖頭:“我說老莊,你就別開玩笑了,模型而已,而我要的是能上天的,你們有嗎?”
說完就把三兩的滿杯白酒一飲而盡,高度酒精的刺激令林光華的臉瞬間漲紅,但卻無比的凝重:“老莊,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幫我,這么多年了,你幫我,我心里都記著,不過這次真的,老莊,你真的幫不了我,我要造的是飛機,是真飛機……真……飛……機……咚”
說最后幾個字時,林光華的的舌頭已經大的說不清了,最后一頭栽到酒桌上。
“我也想造真飛機呀啊!”莊建業看著人事不省的林光華,無奈的苦笑一下,靠在椅背上滿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