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曉東這邊還說著,突然一個轉折,把莊建業搞得差點閃了老腰,下意識的問:“老鞠家?那個老鞠家?”
“嗨,就是鞠師傅家,喏,前面就是他家的傻兒子,叫鞠濤,就他現在這狀態,對個花壇都能比劃半天。”
順著寧曉東手指的方向,莊建業還真看到一個矮滾矮滾的胖子,對著一處花壇忽左忽右,手舞足蹈,一旁路過的人見了,都唯恐避之不及,紛紛繞道而走,生怕招惹這個瘋子。
“他那是干什么呢?”
莊建業怎么說也算是個有見識的,可看半天愣是沒看出鞠濤在干嘛,只能問旁邊的寧曉東。
“我要是知道,早就把鞠師傅請過去了,問題是沒人懂他在干嘛,這還是好的呢,你是沒見到魔怔的時候,一大早爬起來看一顆草,一看能看一整天,你不知道鞠師傅老兩口都快愁死了。”
寧曉東搖搖頭,一臉的無奈,好似他是對面那家伙親爹一樣。
“精神病?”莊建業立馬判斷。
“噓!”寧曉東趕緊打斷,左右看看沒人這才小聲說:“可別亂說,這話要是傳到鞠師傅耳朵里,你這輩子都別想讓他去二十三分廠。”
莊建業會以的點點頭,以鞠師傅那種寧肯做渦輪風扇,不去搞電風扇的要面子性子,還真能做得出來。
可這就讓莊建業有些為難了,養個閑人他不怕,可養個精神病怎么辦,萬一這貨發作,把廠子給砸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莊建業嘆口氣,覺得鞠師傅的事兒還得從長計議,便準備拉著寧曉東回去,然而就在莊建業準備離開的時候,鞠濤突然彎下腰,雙臂橫舉,用兩根手指在身前打了一個邊框,然后隨著身體的轉動,對著花壇的一朵剛剛盛開的杜鵑花饒了半圈兒,最后在一個45的仰視角上停下,旋即露出孩子般燦爛的笑容。
見到這一幕,周圍人躲得更遠了,一般精神病開始笑準沒好事兒,可莊建業無意中見到后卻一臉吃驚。
剛才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那動作,那旋轉,那角度,如果手里多一個攝影機,活脫脫的就是個視頻創作者的完美寫照。
一瞬間,莊建業就明白了剛才手舞足蹈的所有含義,立馬就跟寧曉東說:“你等等。”
話音未落便朝著鞠濤那邊跑去,寧曉東想攔沒攔住,生怕莊建業出問題,連忙也跟過去。
“如果從上往下拍,我覺得效果可能會更好一些。”莊建業一道,就摩挲著下巴,裝著一臉的高深,看著那朵嬌艷的杜鵑花。
正在定格的鞠濤,聞言抬頭看了看裝著大尾巴狼的莊建業,滿是胡渣的臉不屑的冷哼一聲:“不懂就別說,從上面拍,燈光你怎么找?”
nm忘了這時候拍照不是后世那種點下手機就完事兒的小玩意,是要講技術的。
裝逼不成反被搞,莊建業半點臉紅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心里更開心,這證明鞠濤不是個精神病,而是一個癡迷于攝影的超級愛好者。
只要不是精神病就好。
所以莊建業呵呵一笑全當沒聽見,反而大言不慚的繼續道:“你那個角度也不怎么樣,太低,燈光打不到。”
“新入門的吧?”
這次鞠濤沒有回答,而是直起身子,捋了捋比寧曉東還要飄逸的長發,上下打量一番莊建業,莊建業不知道鞠濤是什么意思,點了下頭:“還行,玩兒了有半年多了。”
“難怪!”鞠濤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是個被攝影雜志坑害的家伙,還燈光,那一套少說也要兩千塊錢,而且還不自然,而我找的角度,卻能夠利用今天太陽的折射角,曝光又穩又柔,拍出的效果絕對比你用燈光好上十倍,而且還不貴。”
鞠濤一臉傲然,矮滾矮滾的身子還不自覺的往上拔一拔,滿是胡茬的更是自信的一塌糊涂,尤其是那藐視一切的眼神,簡直就要把莊建業這個小菜鳥秒成渣了。
寧曉東過來時,見到的就是莊建業被秒成渣渣的經典時刻,只不過這時的寧曉東根本就沒心思去理會莊建業出丑,此時此刻他心里對莊建業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整個永宏廠一萬多人,莊建業是第三個能跟鞠濤聊到一起的人,至于另外兩個一個是鞠濤的親爹,另一個是他的親媽。
莊建業連精神病都能征服,還有什么不能征服的?自己這個妹夫,牛逼!
寧曉東這邊還還感嘆莊建業創造奇跡呢,就看到自己妹夫氣急敗壞的走過來,從自己身上拿下那臺剛剛從歐文哪里弄到的蔡司相機,打開盒子,掏出相機,擰開鏡頭,調好焦距,來到花壇,從上面對著那多盛開的杜鵑花就咔嚓咔嚓按了七、八下快門。
前一刻還神情倨傲的鞠濤,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驚呆了,人家竟然有相機,看模樣還是進口相機,天啊,怎么會這樣,一個菜鳥怎么會有相機?
還俯拍,竟然按了那么多快門兒,膠卷不要錢嗎?哎呀呀浪費呀 鞠濤心里哀嚎著,卻沒上去阻攔,等莊建業拍完,準備轉身離去時,這才仿佛回過神,小跑著跟過去,一臉狗腿的問莊建業:“這位兄弟,看你的相機成色不錯,進口的吧?”
“是呀?怎么了?”
“沒啥,能不能借我拍兩張?你放心,就兩張,拍完就還你!”鞠濤一張滿是胡茬的臉笑得毛絨玩具似的,可就是不可愛。
莊建業切了一聲,沒理他!
鞠濤知道自己剛才得罪了莊建業,估計是不好說了,便把矛頭指向寧曉東,好似小弟見了老大一樣,笑吟吟的跑過去:“東哥,您看能不能幫我說說。”
寧曉東的三觀差點兒沒崩潰了,從精神病變成狗腿,只需要一臺相機,天啊,這個世界怎么了?
心里雖然不解,但他也知道該怎么做,跟莊建業一年多的默契可不是白練的,于是板著一張臉嘆了口氣:“這事兒不好辦,你是不知道老莊這個人性子拗,就怕被激,不過人還不錯,你要是想用呢這樣,你跟我回浣城的二十三分廠,老莊是哪里的負責人,你也知道嘛,領導干部最好面子啦,所以……你這樣……這樣……”
鞠濤一聽小眼睛登時就跟小燈籠似的,透亮透亮的,連忙點頭:“成,東哥,您等著,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跟你們去。”
晚上,當鞠師傅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里,老伴兒就哭著從兒子的里屋沖出來,隨后遞給他一張字條,鞠師傅打開一看,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