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寧家兄妹會這樣想,不停車自緊夾頭是什么?根本沒聽過好不好。
就算退一萬步,這東西存在,也跟莊建業說的那樣能兩全其美,二分廠的工藝室和技改科里那么多人才,怎么就放著這么好的東西不用,偏搞什么車床的制動控制裝置。
所以莊建業這話也就是聽得不錯,真要是信了,那就真叫見鬼了。
偏生還挑不出毛病,畢竟人家又沒說不做,但能不能做出來就不一定了。
所以莊建業這話剛說完,捧著書的寧曉東便一臉古怪,寧曉雪則變得黯然,只有寧曉惠看似信心十足,但不經意蹙起的眉頭卻還是表現出難以言說的憂慮。
幾個人的表情莊建業自然看在眼里,他倒是想解釋,問題是這類裝具根本不是幾句話解釋得了的,只能抓了抓頭,笑道:“我這就回去找找零件兒,看看能不能攢出一個。”
說完便在幾個人怪異的目光中道了聲別,便提著公文包,瀟灑的揚長而去。
看得寧家兄妹是面面相覷,心說,這算什么?臨陣脫逃?
“你們先回家,我去問問他。”
還是寧曉惠反應得快,丟下一句便追著莊建業的背影消失不見。
“要不怎么說女生外向,這還沒嫁過去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眼看著兩人出了車間,寧曉東放下手里的書,酸酸的來了一句。
說完偏過頭看向氣鼓鼓的寧曉雪:“行了,別杵著了,咱們也回吧,沒先進就沒先進吧,反正老爺子寵著你,兩天也就歇火了。”
“我就是不甘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子那態度。”寧曉雪跺著腳,表達自己的憤慨。
“那怎么辦?莊建業就算學歷高,可專業不對口,沒辦法很正常。”說著嘆口氣:“這還是看著曉惠的面子,搞出個鳥門子的自緊夾頭,要是我直接跟你說做不來,你又能怎么樣?要我說,還是讓你姐夫找找技改科的靠譜。”
寧曉雪這次沒說話,只是仰頭無奈的看著廠房的天花板,算是徹底認了命。
同一時間,寧曉惠追上了莊建業,跟著走了一會兒后終于忍不住安慰道:“實在不行,就算了,反正曉雪又不是沒被爸罵過,不差這一次,倒是你,別因為曉雪的事兒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給耽擱了。”
說完便看向莊建業,不同于自己的哥哥和妹妹,寧曉惠很清楚莊建業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答應做個自緊夾頭出來,就一定會弄出來。
當年在學校時就是這樣,不然哪來那么好的成績。
只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寧曉惠擔心莊建業舍本逐末,試驗科的活不重,算是個清水衙門,但也是個出成績的好地方,如果能把一兩項預研搞明白,就有個硬性指標傍身,等廠里評級升調的時候,這東西就是鐵打不動的硬通貨,別人想比也比不了。
這也是為什么寧志山把莊建業分到試驗科的原因,所以寧曉惠并不想莊建業牽扯太多,還是專心本職工作,為未來打基礎的好。
“怎么?不想幫曉雪了?”莊建業握了握寧曉惠冰涼的小手。
寧曉惠搖搖頭:“想幫,但也要力所能及,本來就跟她說明白了,這次能弄好就弄好,弄不好也就只能這樣了,反正她這個月已經表現得很好,他們車間主任還跟我爸提過,就算被罵估計也不會太狠,到是你,剛到廠,怎么也得做出個成績,不然未來的提拔上會很麻煩。”
最后的話,寧曉惠說得很懇切,聽著莊建業也是心里一陣的感動,怎么說老婆的胳膊肘還是向自己拐的,于是沖著寧曉惠笑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聽莊建業這么一說,寧曉惠也就不在多話,任由莊建業拉著手,在昏黃的路燈下開始慢悠悠的壓起了馬路。
第二天下午,臨近下班,二分廠機加工車間機床三組工段長王雪琴看著自己負責的六臺老式車床不住的唉聲嘆氣。
如今廠里推行班組流動紅旗制度,王雪琴不奢望能得流動紅旗,生產標兵,可也不想做倒數第一,雖說大部分人不會那這說事兒,可掛在車間大黑板上也丟人不是。
她也不是沒想過辦法,催著技改科和廠工藝室把車床改裝完成,奈何手中的家伙事兒太老,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斷,頻繁的停機檢修,就算她技術超群,也架不住這么折騰。
眼瞅著要月底了,她這個工段生產的軸部件兒連規定的三分之二都不到,眼瞅著倒數第一要做實了,王雪琴很頭疼,于是趁著設備再次趴窩,把工段上的幾個姐妹招呼在一起,想想辦法。
“王姐,要我說,這事兒冤不到您頭上,咱們的車床是全廠最老的,能有三分之二的產量已經很不錯了,這事兒到哪兒都能說理。”一名青年女工靠在木桌上,一邊打著毛衣,一邊開口,就跟在幾家門口聊家常一樣。
另一個在縫著小孩褲子的年輕女工立即接口:“誰說不是,如果領導難為你,我們替你作證,我就不信領導還能真把咱們怎么樣。”
“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問題是咱們掛在黑板上不好看,所以呀,明天咱們還是找分廠領導把困難好好說說,排名次的時候,就別寫了。”一位年紀約莫四十歲的中年女工也開口建議,與此同時手上還用沙子打磨著一把剛剛用廢料做出來的燒水壺,語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言罷看了看不遠處用腳踢著桌角的寧曉雪,意味深長的一笑:“對了,曉雪,昨天跟你們兄妹一起來的那個男同志叫什么呀?”
本來還各做各事的女工們一聽男同志,還跟寧家兄妹一起來的,眼睛就跟著了火似的,那叫一個亮,紛紛叫著求真相,于是乎一場討論生產的班組會就歪成了八卦論壇。
王雪琴那叫一個無奈,寧曉雪更是臉紅,眼看著八卦會朝著相親會狂奔而去,兩人就準備就此逃掉,哪成想便在這時,傳達室的人突然大叫:“寧曉雪,有個叫試驗科的男同志找你。”
正八卦的幾人一聽,頓時哄笑,寧曉雪無奈,只能紅著臉,氣鼓鼓的跑向傳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