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空間之門已經打開了，他們卻不過來？”
“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聚集在龍之巔外圍的黑龍們悄悄地議論著。
體型最為壯碩，同時看上去也最為蒼老的黑龍大長老緩緩睜大了眼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空間旋渦中，黑發龍族少女帶領下的那一批先行撤離的黑龍還在拼命往前飛。
那是一條圓形的，狹長的通道，只夠一頭龍展開翅膀通過，算是人為創造一條空間裂痕。四周全都是不穩定的空間亂流。一旦被卷進去，別說尸骨，連靈魂也會被一并撕碎。
此時此刻，那為首的龍族少女也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了。按照往常的經驗，他們這條通道的長度，最多只有十公里。雖說在這條通道里面他們不能隨意使用魔法，以免一個不小心打破平衡，導致通道崩塌，但以龍的飛行速度，十公里也早該過了。
可他們卻還沒有看到出口。不只沒看到出口，連一絲一毫的亮光也見不到。四周黑漆漆一片的，只有閃電在躍動。
一種止不住的憂慮正在爬上她的心頭。
掉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不說那么多的龍高速飛行的情況下，在這狹窄的通道中強行掉頭可能導致的后果，光后方的戰局就肯定會崩。如果對方強行攻占了入口，就在那里守著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后果呢？
與此同時，入口處，戰斗正在發生本質的變化。
大批的骷髏狼騎士加入了戰斗，一頭頭的黑龍被骨龍從天空中撕下來。
亡靈，特別是那些完全受巫妖操控的亡靈，不畏懼死亡，自然也就不懂得恐懼。又或者說，它們就是恐懼本身。
里奇正在將這種恐懼發揮到。
當一頭骨龍被撕碎，它只是被撕碎而已。也許在修修補補之后，它還能重新翱翔藍天，但至少此時此刻，它倒下了。
而當一頭黑龍被擊殺……片刻之后，它就會化身僵尸龍或者骨龍，加入到針對自己生前戰友的戰斗中。前后，也許一分鐘都不用。就連戰死的人類士兵，也在重復著這一過程。
灰色的魔力在空氣中流動著，濃郁到已經近乎肉眼可見的地步。生命在這里，不過是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而已。
“亡靈骨海”如同海嘯一般襲來，這是真正的死亡的力量，就連那些南方聯盟的士兵們也看得心驚膽戰的。
一種矛盾的情緒正在滋長。
一群巫妖堅守正義，這或許并不難讓人接受吧。無非就是巫妖受到了正義的感召。
但是巫妖的存在，特別是他們的戰斗方式，本身就是對生命的褻瀆。他們是死亡的神祗。他們可以讓亡者重生，可以讓生者復死，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旋渦一般，吞噬著一切的生命。而在旋渦的中心，將只剩下死亡，除了死亡，空無一物。
這還是正義嗎？
或許這是死亡與正義之間的統一吧，至少不是人類所熟知的。
亡靈們發起一波接著一波的沖鋒，仿佛沒有止境一般。黑龍們的戰場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壓縮，無論是在天空中，還是地面上。
也有黑龍發起了針對亡靈的反沖鋒。他們的反沖鋒確實也生效了，硬生生阻斷了亡靈的推進。畢竟骨龍與真正的黑龍在實力上是有差距的。
然而，很快，由于沒有后續的力量支持，奧古斯伯格將只能看著沖到一線的黑龍被亡靈包裹，失去蹤影，片刻之后，又重新以亡靈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加入針對己方的戰斗。
這種戰爭模式已經不僅僅是輸贏的問題了，它嚴重地刺激著參戰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果然……有非常，非常多的巫妖支持他！他就是想誘騙我們跟他正面決戰！可是，為什么本尊沒有出現呢？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出來耀武揚威嗎？”奧古斯伯格只能咬著牙嘶吼道：“快！全部跟上！撐住！給我撐住！”
就在奧古斯伯格狼狽地指揮著這一場不可能贏的戰斗的同時，更多的黑龍正在涌入空間通道。
風輕輕地刮著，空間通道出口空蕩蕩的。
已經等了許久，然而，依舊沒有任何一頭黑龍從里面出來。
黑龍大長老猶豫著說道：“他們肯定是出事了。”
一下子，四周的黑龍們嘩然了。
“那怎么辦？我的兒子還沒回來呢！”有母親在呼喊。
“我的女兒也在里面！”有父親在咆哮。
“我的父親……”有兒女在擔憂。
“必須營救他們！必須營救他們！空間通道還維持著，這說明他們并沒有完全戰敗！也許……也許只要我們出手營救，就可以獲勝！”所有的聲音，最終匯聚成了一股。
“全都安靜！都安靜！”黑龍大長老盤踞在高處，用他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呼喊道：“這是戰爭！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放心，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們都不會丟下自己的族人！但現在，我們必須先派出人去查看另一面的情況！”
“我去！”一頭個頭稍小的黑龍自告奮勇，還沒等黑龍大長老同意，他已經沖入了空間通道中。
緊接著，又幾頭黑龍展開翅膀，俯沖了進去。
那位黑發龍族少女還在仿佛沒有盡頭的空間通道中飛行著，拼盡了全力。終于，她看到了前方有亮光。
盡管是非常微弱的光，但她十分確定，那是月光！這意味著，出口已經近在咫尺了！
奧古斯伯格已經不得不親自加入戰斗了。幾頭僵尸龍與他纏斗著，那曾經都是他的隊友。
胸口的龍鱗已經被狠狠地刮落了一片，鮮血揮灑而出。恍惚間，他看到安排離開的最后一頭黑龍已經進入了空間通道。
“至少保住了一半，不是嗎？”他想。
兩頭骨龍從天而降，重重地壓在他展開的雙翼上，直接將翅膀撕了下來。另一頭僵尸龍直接砸在他的背上。
他重重墜落，砸在地面上。
如同潮水一般，無數的亡靈士兵蜂擁而上，瞬間將他淹沒了。
當龍族少女踏出空間通道的時候，她整個怔住了，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銀白色的月光照耀著大地，郁郁蔥蔥的樹林。清澈的溪水就在她的腳下流淌。
這里是南方……而不是北方。
在她面前的，是無邊無際的亡靈軍團，各種亡靈巨獸，以及無數懸在空中，如同鬼火一般的巫妖。
無數空洞的眼眶朝向了她，靈魂之火在那眼眶中靜靜地燃燒著。
一座巨大的，火炮形狀，卻是由某種巨獸的脊椎和肋骨組成的建筑就立在她的面前。炮口朝向了她。
數不清的巫妖正在朝里面注入魔力。
里奇就站在那炮口上。
“這是哪里？”龍族少女忍不住問道：“為什么你會在這里？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這里是南方。”里奇淡漠地說道：“你們的空間通道被我們扭曲了。實在很不好意思，我看過金龍一族關于龍族空間魔法的典籍。還有，我們天天在黑龍城外打開空間之門，難道你們真以為我們只是在運送物資？那我還不如不帶人類軍團呢，不是嗎？他們能干什么？”
還沒等龍族少女反應過來呢，里奇已經揚起手，往前一指，那座火炮形狀的建筑發動了。灰色，夾帶閃電的魔力瞬間擊出。
龍族少女連忙化出人形，閃過了這瘋狂的一擊。
然而，她閃過了，她的族人卻沒人閃過。
沒有人知道那一擊究竟蓄了多久的魔力，射程之遠，威力之大，超過了任何這位龍族少女所知道的兵器。所有在射擊路徑上的黑龍，都會在頃刻間化作飛灰，連骨頭渣子也不會剩下。威力甚至超過了空間亂流。
要命的是，它直接射入了空間通道，空間通道是筆直的……通道里足足一千五百頭黑龍，除了僥幸隨龍族少女一起第一批沖出通道的之外，沒有任何一頭黑龍能閃躲，也不可能閃躲。被魔力炮正面轟擊和卷入空間亂流，他們只能二選其一。
傾瀉而出的魔力瞬間掠過了狹長的空間通道，絕大多數黑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當灰色的魔力從廣場上空間通道的入口傾瀉而出，瞬間在大地上燒出長長的一道痕跡，摧垮了阻擋在它前方的城墻，飛向天空的時候，還在奮戰的黑龍們都驚呆了。
那種絕望……
三千黑龍，硬沖，肯定是能有為數不少的黑龍沖出重圍的。甚至即使是一百五百頭黑龍也可以有不少沖出重圍，任巫妖們如何強大，也是如此。然而，他們選擇了看似保險的策略空間通道。
結果，空間通道中的黑龍們連參加戰斗的機會都沒有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至于在外面激戰斷后的黑龍們，則早已經錯失了突圍的時機。
與此同時，他們一直以來忌憚的巫妖們終于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足足上百名史詩級的大巫妖，他們悄然出現在城中的街道上、屋頂上、城墻上、天空中……
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亡靈們的攻勢又一次加大了，最后吞沒那些依舊奮戰的黑龍。
轟擊已經結束了。但強大的魔力轟擊之下，四周的空氣中還殘留著點點的波動，一道道微小的閃電在不斷閃爍著。
臨近的樹木、草皮在灰色死亡魔力的作用下，悄無聲息地枯萎了。
摔在地上的龍族少女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站在高處的里奇。
風輕輕地吹過，揚起里奇的披風，冰冷的鎧甲，看不到表情的臉龐，頓在空中的手。此時此刻的里奇，銀色的月光下，看上去比惡魔更像惡魔。
“你……你殺了我一千五百名族人？”少女的手微微用力，已經不自覺地陷入了泥土之中。那眼淚決了堤一般地從臉龐上流淌而過。
“是三千名。”里奇緩緩低下頭，看著少女輕聲說道：“你們殺死了我的父親。我跟我父親最大的不同是，對于真正的敵人，我絕不會勸降。他選擇感化，而我選擇抹去。這是我唯一不認同我父親的地方。你們救贖自己罪過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整個黑龍一族都將為我的父親殉葬。”
此時此刻，少女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喜歡你的方式，小里奇。嘎嘎嘎嘎。”布魯圖落到了里奇身邊，笑道：“對付罪惡之徒，我們就不應該手軟。”
“我也是，我從來沒想過把他們騙到空間通道里擊殺。哈哈哈哈。”西蒙也落到了里奇身邊：“要把這剩下的幾頭黑龍殺死嗎？”
“先留下他們，還有用。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呢，我們還有很多敵人要清剿。”
“好的。”
下一刻，無數的亡靈已經蜂擁而上了。
“薩琳娜，你立即到龍之山谷去面見金龍大長老。告訴他們，我希望兩個小時之后能在龍之巔看到他們的軍隊。如果做不到，我們會認為他們再次背棄盟約。”
“是！”
黑龍城。
失去了魔力支持的空間通道已經收縮，徹底消失了。但通過空間通道射過來的魔力炮留下的痕跡卻還在，巨大的痕跡，就好像這座城市的疤痕一樣。
亡靈們迅速散去。
維持著黑龍模樣，渾身是血，甚至連軀體都已經殘缺不全的奧古斯伯格早已奄奄一息。他靜靜地躺在龜裂的廣場上，朦朦朧朧地望著天。
那身下，是無數黑龍的血肉。
一頭骨龍從天空中落下，伸出兩只爪子直接摳入他的血肉里，扇動著翅膀硬生生將他提了起來。
“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奧古斯伯格斷斷續續地問道。
“根據我們得到的可靠情報，你是襲擊我們巫妖王殿下的指揮官。”站在骨龍頭骨上的巫妖嘎嘎嘎地笑著，答道：“我們的里奇小朋友，哦不……應該說我們新的巫妖王殿下，他決定要在你們族人的面前，一點一點地拔除你身上的每一片龍鱗，削去每一塊血肉，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你做成他的骨龍。嘎嘎嘎嘎！讓你們都嘗嘗他所承受的痛苦。”
誰能想到呢？黑龍自以為拔除了最強大的敵人，卻沒想到，親手放出了一個真正的惡魔。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