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云昭帶領了三千鐵騎離開了廣州。
一日一百五,第三天上午的時候云昭已經駐馬海濱。
海灣里停泊著數百艘商船,海岸邊也密布著層層疊疊的籠屋。
很多番人正驅使著赤身裸體的南洋奴裝卸貨物。
岸邊的高地上晾曬著數不清的香木,騎兵們潮水一般從大地的另一頭席卷過來的時候,高地處放哨的番人,已經逃到了海邊。
眼看著騎兵們在海岸邊停頓下來,立刻就有一個滿臉胡須的番人沖著旗幟下的云昭大叫道:“離開,這里是我們租借的土地,你們不能踏足。”
云昭輕皺眉頭,對云楊道:“我不想租了。”
云楊緩緩抽出長刀,對云昭道:“陛下稍待,微臣這就收回。”
說罷,呼喝一聲,就縱馬離開隊伍,直奔那個高聲喊叫的番商,戰馬從驚恐的番商身邊經過,番商那顆毛茸茸的人頭就沖天而起。
云楊兜轉馬頭對自己的副將云舒道:“清理干凈。”
云楊的話音剛落,一個校尉就帶領一千騎兵沖了下去,海灘上的番商,以及南洋奴們開始混亂了,膽子大一些的甚至拿出來了火槍,不斷地向沖過來的騎兵射擊。
云昭瞅了一眼注定是一面倒的殺戮場,就對云楊道:“找一個清涼的地方洗個澡,休憩一陣。”
云楊點點頭,就迅速派人去尋找安靜的場所了。
云昭也縱馬下了高坡,來到一棵高大的榕樹下,跳下馬,坐在侍衛搬來的椅子上喝了一大口水,兩天半跑了將近四百里地,對他也是一個嚴重的考驗。
好在,堵在胸口的那股怒氣終于消散了。
海面上忽然響起火炮的聲音,云楊對云昭道:“陛下,這里不安全。”
說著話,一枚炮彈就從眾人的頭頂掠過,砸在遠處的一棵榕樹上,榕樹骨斷筋折,棲息在樹上的白鷺慌忙起飛,倉惶飛向遠方。
這些番人敢于反抗,這在云昭的預料之中,這世上就沒有只準你殺他,不允許他殺你的好事情。
云楊見云昭只顧著喝水,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就立刻對麾下的騎兵們道:“保護陛下!”
于是,很快,云昭就被騎兵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直到現在,不論是云楊,還是守在云昭身邊的馮英,都不明白皇帝為什么不問青紅皂白的就下達了格殺令。
不過,他們還是很好地執行了皇帝的命令,甚至沒有問一句。
云昭耳聽著海灘方向傳來的慘叫聲,就不耐煩的對云楊道:“快點處理完畢。”
于是,云楊又分派出去了一千騎兵。
海里的商船紛紛逃離海港,能逃離海港的那一部分船只,不是因為他們多勇敢,而是他們的泊位在遠處,很多直接在海里下錨,騎兵沖不到他們那里。
密集的手雷爆炸的聲音在海灘上響起,云楊從觀察位置上跑來道:“陛下,岸上的敵人已經清理干凈了,小子們如今正在炸船。”
云昭微微閉上了眼睛,將腦袋靠在椅子背上假寐了起來,說實話,兩天半跑了小四百里已經把他的精力給抽干了。
爆炸聲漸漸平息下來,海灣里卻冒起了滾滾濃煙,一股檀木的清香隨風飄了過來,云昭猛地睜開眼睛對云楊道:“海對面的濠鏡你派誰去了?”
“云舒!”
云昭重新閉上了眼睛,頃刻間就鼾聲大作。
等云昭睡醒之后,發現騎兵們已經下了戰馬,正坐在地上進食。
周圍很是安靜,即便是吃飯,大家也盡量的不發出聲音。
云昭重新上了高坡,剛才還層層疊疊的籠屋如今已然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海港中還有很多燃燒的船只,海灘上還有很多騎兵,他們正在把死尸向海里丟。
沒有警告,沒有說明,僅僅是云昭一聲令下,聚集在這里的將近兩千余人就死無葬身之地。
海面上還有一些商船,正在向外海逃遁,不過,他們逃不走,來的時候,云昭就已經給廣州市舶司下令,不準走漏風聲,畢竟,大明皇帝親自帶兵屠殺番商,不怎么好聽。
在海風的幫助下,海邊的籠屋燃燒的更加猛烈了,云昭極目四望,沒看到一個活著的番商。
云楊辦事情還是非常靠譜的,他也知道不能留活口的道理。
對云楊來說,只要沒有人發現,皇帝就沒有干過這樣殘酷的一件事。
即便是被人發現了,云楊也會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樁慘案。
楊雄來的時候,這里的大火已經快要熄滅了,而海面上漂滿了尸體,密密匝匝的,他們好像很喜歡這個海灣,被海浪一推,就重新滯留在海灘上。
楊雄從海灘上走過,走了很長的路,海水打濕了他的鞋子,以及長袍的下擺,最后,他還是走到了云昭面前,俯身道:“卑職知罪,這些番商之死罪在微臣。”
云昭瞅著楊雄道:“我連你家都想攆到海上去自生自滅,你卻允許這些番商占有大明的土地,你是怎么想的?”
楊雄呆滯的道:“微臣以為此地為荒僻之地,租借與番商,可以有些收息。如此而已。”
云昭俯視著楊雄道:“我聽說進入大明的香木有超過九成來自此地,朕為何在這里沒有見到市舶司?”
楊雄抬頭看著皇帝沉聲道:“沒有設立市舶司,但是,這里的賬目分文不差,朝廷中,有很多錢財的走向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的。
甚至不能讓庫藏大使知曉。我們計算過,這筆錢不算多,卻也不算少,總數在六十萬銀元之間,而番商敬獻的租地費用,以及香木的稅額,正好補足了,六十萬銀元的缺額。“
對于楊雄說的話,云昭是相信的,對于偌大的一個朝堂來說,確實需要一些隱性的收入,用來支付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費用。
這些費用可能是補償,可能是收買,也可能是策反,總之有非常非常多的需要。
這樣的費用支出,云昭這里也有,數額甚至遠超國相府。
大明國太大了,里面的事情也是五花八門,對此云昭深有感悟。
“陛下,自從韓大將軍遵從陛下之命封鎖了馬六甲之后,陛下可否知曉,在馬六甲之內的廣袤地區,還存在著數量不少的番人。
這些番人不能通過馬六甲離開大明疆域,只能在大明疆域之內辛苦求活,由于沒有通商堪合,他們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廣州市舶司交易,只能選擇留在這里與國相府進行秘密交易。
原本,這點錢財還沒有被國相府看中,可是,這些人之所以能留在馬六甲海峽之內,完全是因為他們占據了很多盛產香木的島嶼。
國相府不希望把這些人全部滅殺,還希望這群人可以繼續開發各個島嶼,為國相府進一步開發南洋各個島嶼起到積極作用。”
當下,我大明缺少的就是敢于下海的猛士,微臣以為,與其讓大明那些對海洋一無所知的農夫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探查海島,不如利用這些人去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微臣就下令這樣做了,準許他們在此地,以及對面的濠鏡借用我大明的一方土茍活而已。
再過一些年,等這些人年老體衰之后,自然就會銷聲匿跡。”
云昭搖頭道:“你應該明白,朕不允許大量的收留異族難民,此前,在奴隸的使用問題上朕退讓了一步,沒想到你們走的遠比朕想的遠。
這不該是你楊雄一個人的主意,卻又不像是張國柱這個老實人的辦事策略,更像是你與徐五想等人的策略。
現如今,我大明確實缺少一些專門的人才,對我大明有積極意義的人自然是可以大規模引進,但是,那些人指的是歐洲的學者,高級工匠,以及他們的家屬,而不是這些類似海盜一樣的冒險者。
朕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覺得我大明已經強盛到了這個地步,就應該張開懷抱,海納百川,接收任何想要進入大明的人,唯有如此,大明才能在短時間內強盛到極致。
可是,你們想錯了,就因為強漢接納了匈奴移民,后來才有了西晉被滅的慘事,才會有五胡亂華的黑暗時代。就因為盛唐接納了西突厥,才會埋下五代十國的隱患。
大明不急!
朕以為,只要我們能夠繼續保證大明百姓豐衣足食,我們遲早會有足夠的人手。
如果讓朕在短時間內強盛,與一步一個腳印持久強盛之間,朕選后者。
朕遲早會成為千古一帝,你們也必將千古流芳,急什么呢?”
楊雄瞅著云昭沉默片刻,還是固執的抬起頭看著皇帝道:“陛下已經有了倒行逆施的前兆!”
云昭愣住了,長久之后才道:“為什么這么說呢?”
楊雄咬著牙道:“大明已經開始分裂了,海陸兩國,將成為大明的禍亂之源泉,云氏子孫將刀兵相見,而禍根便是陛下親自種下的。
我弘農楊氏不是不能下海,而是擔心如此大規模的下海,就會削弱大明本土的實力,主張遙州的野心,就算遙親王這一代不會,陛下難道可以保證他的后世子孫也不會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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