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十一年五月六日,羅馬的陽光熾熱而猛烈。
新的教皇即將登場,而萬里無云的羅馬城足矣說明,這一任教皇是何等的光明與偉大。
不論是童子們清澈干凈的唱詩聲,抑或是音域寬廣的手風琴聲,全部都混合在眾人虔誠的禱告聲中,最終匯聚成一道聲音的洪流,從廣場遠遠地延伸出去,最后永遠的鐫刻在了天地之間。
彼得大教堂高高的尖塔上,出現了六位吹號人,一陣陣嘹亮的小號聲壓制了廣場上所有的聲音,人們慢慢的停止了禱告。
近處的人紛紛站直了身體,用熾熱的目光瞅著那座空空如也的窗戶。
遠處的人紛紛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想要讓自己的身體努力的多靠近一下這人間最偉大的存在。
圣彼得大教堂的正門緩緩打開。
率先走出來的是一個一手舉著十字旗幟,一手擎著代表光明的火把的牧師,他每一步都走的極為端莊,每一步都相同大小,宛若尺子比量過一般。
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七十名頭戴羽飾頭盔、身著紅黃藍彩條制服、手持古代長把兵器的威武的戟士,以及同樣服裝,卻戴著熊皮高帽的二十五名士官,以及四名軍官。
他們從教堂里走出來之后,就安靜的站在高臺上,很自然的將廣場上的貴族以及平民們與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分開。
小笛卡爾發現,有了這些人的阻隔,如果有人想要用火槍來刺殺教皇,這根本就不可能。
就目前歐洲的火槍而言,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準性。
聽張梁說,玉山書院的武器研究院里有幾枝巨大的不像樣子,且加裝了瞄準鏡的試驗用火槍,在這個距離或許會有狙殺教皇的能力,不過,這東西還是不夠保險。
不過,這東西應該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等研究完祖父的光學之后,再看看能否將望遠鏡再改良一下,讓它更加符合光學效應,應該會有用。
小笛卡爾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悄悄地將身體往后縮一下,他很擔心,五千斤火藥爆炸之后,在三百米開外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怎么,太陽曬著你了嗎?”帕里斯教授知道笛卡爾先生要做什么事情,在他看來,笛卡爾先生之所以要冒險與教會騎士團接洽,就是要給這個孩子找一個足夠結實的靠山。
以后,這個孩子鐵定是一個高貴的貴族,而且還應該是一位手握大權的貴族,這個時候多關心一下他,以后說不定會有很好的結果。
“我想爬上這座雕像好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笛卡爾指著不遠處的巨石基座上的白玉雕鑿的圣母像低聲對帕里斯教授道。
帕里斯教授含笑允準,小笛卡爾立刻就躲在了巨石基座后邊,圣母像不算高大,就算折斷或者跌落下來,也傷害不到他。
就在此時,小號聲結束了,馬上,又有六枝巨大的號角從教堂上方探出來,低沉的號角聲似乎是從遠方響起,然后再從遠方反向傳回廣場。
號角聲響起的時候,那些停歇在教堂屋檐上的鴿子,立刻就飛了起來,很亂,卻很壯觀。
“站穩了,別掉下來。”
帕里斯教授大聲地向正在攀爬雕像基座的小笛卡爾大聲喊道。
與此同時,圣彼得教堂的鐘聲終于響起來了。
頭戴冠冕的亞歷山大七世教皇穿著全套冕服的身影出現在了教堂正中間的窗口上。
因為是十二點,自然會有十二聲鐘響。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教皇身上,小笛卡爾停止了攀登雕塑基座的動作,將身體靠在基座上,默默的數著鐘聲。
“六,七,八,九,十……”
就在他數到十的時候,他的腳下微微有些顫動,他立刻將身體緊緊地靠在巨石基座上,抬頭向臺伯河橋梁兩邊的高塔看過去……
教堂的鐘聲很響,不過,第十一聲尤其的響亮,并且帶著尖銳的哨子聲。
先是三顆炮彈幾乎同一時間砸向教皇所在地,緊接著就有十二枚黑乎乎的大鐵球從臺伯河對岸呼嘯而至。
率先感覺不對的便是醫院騎士團的團長達拉·拖雷大公,多年以來,他一直在跟奧斯曼帝國作戰,對于奧斯曼的火炮很熟悉。
而條頓騎士團的團長瓦迪斯瓦夫大公第一個吼叫道:“敵襲!”
聲音剛落,就聽見教堂的窗戶位置傳來三聲巨響,這三聲巨響與第十二聲鐘聲混合起來,顯得更加震耳欲聾。
鐘聲響了一半,人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大群黑乎乎的炮彈重重的砸在了剛剛被三枚開花彈炸的支離破碎的窗戶上……
“敵襲——”
瑞士護衛隊的軍官大聲嘶吼起來。
不等護衛隊的人有所動作,大地忽然涌動起來,然后一聲,低低的,啞啞的悶響從地下傳來,隨著鋪地的石頭飛躍起來,這一聲被人掩蓋住的巨響才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的頭頂炸響!
小笛卡爾把身體緊緊地靠在巨石基座上,一股氣浪從教堂方向涌來,慈眉善目的圣母雕像立刻就從中間折斷,圣母像的腦袋在巨石基座上彈跳一下,就滾落下來,最后落在小笛卡爾的腳下,正用一雙慈悲的眼睛死死的看著小笛卡爾。
磚石從半空跌落,砸在了廣場上,圣彼得教堂的那座高塔頃刻間就有一半不見了蹤影。
廣場上的人,不論是貴族,還是貴婦,抑或是平民,僧侶,使節們,全部都亂成了一團,重要的貴族們被護衛的盾牌死死的護住,可惜,這些輕薄的盾牌,只能擋住一些小的石頭,磚塊,小笛卡爾眼睜睜的看著一座白玉天使雕像從天空掉下來,正好砸在盾牌正中……
小笛卡爾長吸一口刺鼻的硝煙,繼續躲在磚頭,石頭砸不到的死角位置上,將目光再一次投向河邊的尖塔上。
炮彈再一次襲來,這一次,目標是瘋亂躲藏的貴族們。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小笛卡爾依舊在數數,等到他數到五十的時候,尖塔位置的短銃火炮就會撤離……等他數到九十的時候,臺伯河對岸的奧斯曼火炮陣地也會撤離。
短銃火炮帶著明顯的大明制造風格,一定要帶走,至于那些奧斯曼火炮就留在原地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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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短銃火炮再一次噴射出三顆炮彈,在短短的三十個數的時間里,短銃火炮,已經向廣場上噴射了四輪十二枚炮彈,再有一輪,他們就該撤退了。
“咻,咻,咻”又有三枚炮彈從尖塔上飛起,落在了人間地獄一般的廣場上,沒有憐憫,沒有仁慈,只有熾熱的炮彈,一遍又一遍的在廣場上炸響。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當小笛卡爾數到五十個數的時候,他才看到有一些狼狽的護衛們正在向臺伯河岸邊的尖塔狂奔。
槍聲響起,兩隊火槍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尖塔下面,舉著火槍,正在向沖過來的零星護衛們射擊。
此時,廣場上濃煙滾滾,塵土飛揚,天空中的磚石終于盡數落地。
達拉·拖雷大公掀開護衛的尸體,抽出刺劍高高舉起,大聲吼叫道:“向我靠攏!”
他的聲音剛落,就有一個仆人打扮的人猛地跳起來,舉著匕首向他的后心刺了過去,久經戰爭的達拉·拖雷閃身躲過,匕首沒有刺中后心,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不等那個仆人再有動作,七八柄刺劍就刺進了他的身體,他無力的掙扎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護衛們再一次將受打到了重創的達拉·拖雷大公包圍起來,而大公卻對走過來的瓦迪斯瓦夫大公吼叫道:“你全權指揮!”
瓦迪斯瓦夫大公也不推辭,點點頭就帶著護衛離開了,在一處高臺上,豎起了自己的旗子。
“轟轟轟轟……”
炮彈雨點般的落在石頭地面上,巨大的鐵球在地上彈跳一下,就以各種奇怪的方向飛了出去,而阻攔炮彈前進的不論是誰,在這些鐵球面前,都被撕碎了。
清脆的銅號聲響起,小笛卡爾終于數到了八十這個數字。
也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不再有炮彈落下來,可是,廣場上卻變得更加危險了,總有人不知不覺的死掉。
瓦迪斯瓦夫大公眼看著騎士團的人按照他的指令急速的包圍了廣場,又看著那些跟騎士團火槍手相互射擊的刺客們正在逐漸變少。
緊繃著的臉終于有了一些松弛,對自己的副官道:“廣場上的人不能放走一個,需要仔細鑒別,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活捉那些槍手,我要知道他們是誰!”
銅號聲越發的急促,大批,大批的騎士團的人馬出現在了廣場上,而那些找機會刺殺貴族的刺客們,似乎也消失了,不再有刺客殺人事件繼續發生。
此時,廣場上的硝煙已經散去,原本莊嚴肅穆的廣場上已經血流成河,到處都是炸飛的磚石,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頭破血流的傷者。
小笛卡爾見帕里斯教授的腦袋正在流血,其余的教授也紛紛慘叫連連,灰頭土臉的,覺得自己毫發無傷好像不那么對勁,所以,他就找了一塊砸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鼻血嘩嘩的往下淌,小笛卡爾卻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他眼睛的余光死死的盯著倒塌了一半的塔樓,正在思考教皇如果沒有死,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該死的圣彼得大教堂實在是太堅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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