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亦央最后一句話問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紀陽珩的身上。
到底隨山宗的臧樺和臧元金是不是離開了墓城，是不是前往了東華，只等紀陽珩掌握的消息來確認。
紀陽珩現在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進退兩難。
若是背叛隨山宗，他的下場絕不會好過，但只要有靈石在，這種不好過便能無限縮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若是既能保住和隨山宗的關系，又能得到靈石最好不過，但以今天的陣仗來看，若是他不舍棄隨山宗的庇護，很有可能連這個大堂都走不出去。
“紀掌門，依仗別人終究不是辦法，再卑躬屈膝，也沒有自己強盛來得實在。”
說話的正是司云義。
這話從司云義的嘴里說出來，輕飄飄的像是沒什么分量，卻讓紀陽珩忍不住攥緊了雙手，一把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的軟肉。
心里惱恨至極，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掉落下來，紀陽珩竟是毫無察覺。
“墓城門派本該守望相助……”
說到此，司云義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閉上嘴不再說話。
“呵，守望相助……好一個守望相助！”
樓觀派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指望過守望相助，被隨山宗威脅的時候他也指望過守望相助，結果不過是各掃門前雪，現在和他說守望相助？
“司宗主好度量，不愧是墓城之首混元宗的宗主。”
眼看著大堂上的氣氛往火星四起的方向蔓延，柏亦央打開扇子，垂下頭，掩飾住眼底的冷笑。
這一刻，柏亦央心里無比慶幸自己找對了盟友，至少潛山宗會明明白白地跟他談條件，誰都不占誰的便宜，也不會硬把情分這種惡心的東西往你嘴里塞。
不像這里，嘴上仁義道德，內里全是一個個黑洞，遮著掩著，比擺在明面上的利益得失要惡心一萬倍。
狗屁的守望相助，柏亦央心里反而對一直和他對著干的紀陽珩沒什么厭惡之感，畢竟他東昀和樓觀在墓城的處境其實差不多。
樓觀派被隨山宗拿捏在手里，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但今天當紀陽珩把爛攤子明明白白地擺在了司云義的面前……是實實在在的打臉。
比起紀陽珩的選擇，司云義的反應更讓柏亦央感興趣。
“紀掌門說這話是何意？難道是老夫將你推到隨山宗那里去的？”
大堂首位上，司云義眉弓一挑，問出的話讓激動的紀陽珩和看好戲的柏亦央都愣住了。
溫怡君放下茶盞的手微微一顫，茶盞撞在桌面上，發出“叮——”的響聲。
“守望互助不過是一句空話，司宗主這么說，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樓觀落難之時，司宗主你又在哪兒？！”
紀陽珩眼一閉心一橫，反正已經撕破了臉，完全是破罐子破摔。
“老夫自然在閉關，難道元嬰期的修為是勾心斗角來的么？”
紀陽珩再次語塞，這句話他還真沒法兒接。
“一直到今日之前，老夫都還在閉關之中，若非柏掌門動用權限，老夫也不會坐在這里。”
司云義還真不是把紀陽珩被隨山宗控制這件事一推六二五，真相就是如此，他自從進入墓城，發現秘境之門再也不能開啟之后就直接閉關，不再見任何人。
就連混元宗上下的事務都是交給幾位長老打理，因為混元宗上下全員身為秘境守門人的特殊性，他們四舍五入是最接近“飛升”這個詞的人，混元宗內部反而沒有那么多爭斗。
自末法時代以來，秘境才是各大門派獲取修煉資源的重要途徑。
而作為守門人，背負著當年創造秘境的那位上仙的絕對公平的規則，混元宗修真界的立場便和其他門派有著再明顯不過的區別。
只要秘境在一日，混元宗就不會隕落，因著這層原因在，混元宗的人本身就對門派之間的斗爭不是很感冒。
混元宗作為修真界的宗門之一，只要按照秘境的規矩辦，宗門內的弟子也能進入秘境。
而且因為對秘境規矩十分了解，每次都能收獲不菲，是以在外界的資源搶奪上也沒有很大興趣。
也就是說，混元宗的立場凌駕于修真界其他門派。
身為混元宗宗主的司云義，除了秘境和自身實力之外，鮮少會對外界產生過多的關注。
司云義上次從閉關狀態中醒來還是因為察覺到秘境即將會開啟，這才出關幾日，推算好日期、寫好請帖之后，就再次閉關不外出了。
直到今日柏亦央用上了墓城的最高權限，才把他老人家給炸了出來。
“紀掌門若是覺得老夫做得不公不正，老夫倒想先問你一句，你自己可曾將守望互助放在心上？”
“你若真心想求助，大可如今日的柏掌門一樣，動用權限，老夫一定會出關前來，幫你斷一個公道。”
“你自己都不信任，又為何將混元宗當成救命稻草？現在又以什么臉面質問老夫見死不救？”
司云義說完，從座位上站起身，盯著啞口無言的紀陽珩。
“望日后諸位在做下什么決定之前，先仔細思慮一番，我混元宗沒有加害任何一個門派的立場，也沒有拒絕伸以援手的理由。”
“紀掌門，你自己想想罷。”
柏亦央：……
合著鬧了半天，只是紀陽珩在自己意淫。
再看司云義，那張臉上正氣凜然，回想從他繼位到如今的一千多年，混元宗確實從未參與墓城之中的明爭暗斗。
不，與其說沒有參與，不如說混元宗自己把自己從這里面摘出去了。
是啊，人家守著秘境，只要秘境存在一日，其他宗門就必須給三分面子，不僅不會加害混元宗，反而恨不得混元宗能活得天長地久。
只是等秘境無法再次開啟之后，隨山宗的實力落了混元宗下乘之后，這件事就有點變味了。
當所有人都在陰謀論的時候，就會不自覺把別人也拉下水，哪怕被拉下水的這位什么都不清楚。
紀陽珩真是有火沒處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收場了。
“那潛山宗呢？司宗主您怎么看？”
柏亦央淡淡地問了一句，語調甚是漫不經心。
“既然已經承認了人家是獨立存在的宗門，至少在混元宗這里，它就是個修真門派，直到它覆滅。”
柏亦央抿了抿唇，看來這次不光是能完成計劃，還有意外收獲。
“如此，以往都是小侄自己誤會了，在此向司宗主賠禮。”
司云義擺了擺手，沒說什么，只是看著紀陽珩。
繞來繞去，最根本的問題依舊存在，隨山宗和新出現的靈石礦脈大有干系，說不得就是想背著整個墓城私吞。
新出現的靈石礦脈對墓城來說意義非凡，就算是司云義，也不能容忍它全部落入隨山宗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