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看著激動的玄異，心里只覺得好笑，沒有絲毫懼怕對方突然發難的意思，少陽的事已然塵埃落定，玄異成為潛山宗老祖也已是定局，實在沒有什么好怕的。
反悔？晚了！
“別激動，您手里這桶就白送您了。”林玖看著魚都差不多了，從河流中引出水來，滅了火，找出最肥的一條，開始上嘴啃。
“哎哎哎，你這女娃娃！”
玄異心里又好氣又好笑，重新坐下來，喝酒吃魚聊天。
“說說唄？其實我與玄羽之間并沒有什么直接聯系，只是因緣湊巧，我和他都承了同一個法門罷了。嚴格來說玄羽也算我眾多師尊中的一名，我說我是他的傳人，其實并非假話。”
“打住，事已至此，是老頭子我自己看走了眼，怨不得別人。”
說實在的，林玖哪有提前三年布下這么大局的腦子？不過是機緣湊巧，天道垂憐，玄異又想得太多了，才造成今天這種場面。
玄異咬了口魚肉，山里河流中的魚雖然鮮美，但到底不如林玖小仙源的產出，林玖灑了不少咸香的燒烤料，才把魚腥味給蓋過去，吃起來馬馬虎虎。
玄異倒是吃得香甜，轉眼間一條魚只剩下骨頭了，抹抹嘴，玄異美滋滋抿了口酒，這才開始。
“玄羽本是我師兄，我們同年入少陽派，成為少陽的外門弟子，彼此情誼深厚。”
“你應該也發現了，少陽的功法與咱們修習的功法有很多相似之處，若不是同時熟知兩者的人，很難將兩者分開。”
“師兄與我都是三靈根，天賦馬馬虎虎并不出眾，一次下山的任務中，師兄突然離開，等他半年后回來的時候，修為不升反降。”
林玖也從小仙源里拿出一竹筒果酒來，酒味清淡，倒是不耽誤正事，一邊喝，一邊聽玄羽念叨，時不時搭個話。
“因為他得到了更好的機緣，廢了自己修為，重新修煉了。”
“不錯，隨后，師兄將功法傳給了我，師兄帶來的功法渾厚扎實，比少陽的那套強了不知道多少，修煉速度只能說稍有提升，但靈力深厚經脈寬廣，初時修為倒退是有些惋惜，但越是修煉，越能體會其中深奧。”
“之后，師兄與我在同門大比上勝出，師兄成為當時掌門親傳弟子，而我被上代少陽的鎮山老祖挑走。”
林玖挑了挑眉，估計在玄異心里，他師兄玄羽才是那個正兒八經的師父，以至于說到自己的師尊，反而以上代老祖這么個名稱代替過去了。
“師兄得了那項機緣，修煉起來如魚得水，修煉之途上雖有坎坷，但機緣甚妙，是個有大氣運的人。”
“然后，玄羽就順理成章，成為了少陽的掌門？”
“不錯，那時正是少陽大盛之期，少陽一門共有大大小小三十二峰，而后末法時代愈演愈烈，沒落只剩掌門一支主峰加上七峰，變故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了。”
“師兄為了拯救逐日沒落的少陽，露出了太多末法時代沒有的好東西，遭因此人覬覦。那時我方方擔起鎮山老祖的重任，得了師兄的赦令外出云游，在我云游期間，七峰那群兔崽子狼子野心，圍攻主峰，殺了師兄。”
玄異并未告訴林玖此事發生的年頭，但至少也得有個六七百年，這么多年過去，玄異再談往事，一雙老眼中仍舊淚花閃爍，情真意切做不得假。
“即使最危難的關頭，師兄都未曾給過我一絲一毫的消息，鐵了心不愿將我扯進麻煩里來，七峰那些人為了圍攻主峰損失慘重，門內大量的傳承也在那時毀壞殆盡，凌霄的師尊帶領的二峰鳩占鵲巢，但是……”
玄異冷嗤一聲，仰頭灌了口酒。
“他們覬覦的機緣，卻隨著師兄的死，一起消失不見了。”
“等我云游歸來，少陽早已不是那個少陽。”
“那時世俗界戰亂不斷，天地間的靈氣幾乎溢散得差不多了，五大門派聯合在地下建立墓城，把自身宗門轉入地下，從世間消失匿跡。”
“而當時凌霄的師尊忙著平定門派內亂坐穩位置，錯失機會，滯留地上，再到凌霄繼承其志，這么長時間內，少陽是一日不如一日，最終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玄異自己也沒想到，當日他與凌霄所說的話現在想來竟恍如隔世，也一語成讖。
我輩逍遙，胡亂逍遙！
長壽有限，欲求無限！
兩輩人的算計，終究還是空中樓閣。
“老夫當年立誓，粉身碎骨且不惜，保的是師兄的少陽、主峰的少陽，主峰沒了，也就沒什么值得老夫留戀的了。”
“如此，現而今還得多謝宗主賞給老夫一碗飯吃。”
說到這里，林玖差不多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至于少陽本源功法為什么像是小仙源功法的刪減版，大約也是不知多少千年前的傳承了，或許是從小仙源曾經眾多主人中的一位手里流傳出去的也未可知。
這些都無所謂。
至于她和玄羽，兩人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先后擁有小仙源，于是她就這么被天道認定成了玄羽的后人，若是這么說……
林玖拿起身后一桶酒，給玄異扔了過去。
小仙源那么多主人，除了留存在小仙源里的，其他地方會不會也留有他們的傳承呢？
這么一來，是不是每個傳承林玖都能去摻合一下子？林玖眼神一亮，她好像發現了另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啊！
這么一來，潛山宗的發展就不用完全依賴小仙源了，她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搶，甚好甚好。
“第二個問題，師叔啊，您可識得此鼎？”
玄異被林玖師叔的稱呼噎了一下，堂堂元嬰期的修士被一口酒差點嗆過去。隨后，看到林玖手里造型小巧的丹爐，玄異樂出聲來。
“這混元爐居然落到了你手里？哪兒找的？”
“機緣湊巧。”
林玖說的是實話，這個丹爐還是她剛入南華安全區的時候，在馮老先生的攤位上買醫書贈送的！為此林玖還差點跟許家那幾個奇葩熊孩子掐了起來。
上次金丹期歷劫，丹爐為林玖擋下了第九道陰損蔫壞的雷劫，林玖這才得以鑄成金丹，同時也對丹爐更加好奇。原本林玖只是覺得玄異活得年頭太長了，說不定知道些什么，現在看來，她問對了。
“這是師兄的東西，還是他做弟子的時候，當時修真界所有門派弟子大比，為首的混元宗對自家弟子甚是信任，這才舍得把宗門至寶混元爐拿出來當彩頭，結果被師兄殺出重圍一舉截胡，成了師兄的藥鼎。”
說起玄羽早年間的事跡，玄異忍不住眉飛色舞。
“這也是個緣分，不錯不錯。”
“您看看，既然我和玄羽師父之前緣法這么深厚，玄異師叔您作為我師父最信任的師弟，是不是得做點什么？”
現在已經是她的人了，還想動不動玩兒失蹤？
想得美，甩手掌柜是她的最終目標好嗎！
林玖再次扔過去一桶蜂蜜酒，玄異伸手接下來。
“做什么？”
“潛山宗，還得師叔大人多加扶持。”
林玖語氣客氣，臉上帶著微笑，說的話壓迫力十足。
“老夫身為鎮宗老祖，不易插手太多宗門事務。”
“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您我還信不過么？我看老祖心境遠非元嬰可比，為何一直沒能更上一層樓？想必我玄羽師父歿前，并未來得及交給師叔元嬰之后的功法吧。”
玄異：……
“多操持操持宗門內事務，不僅是功法，還有靈石……”林玖伸出手，一把上品靈石出現在手里，看得玄異眼神都直了，“和美酒供應，如何？”
“你這女娃娃，不會真像隨山宗那小賊說的一樣……”
“對，我幾個月前，帶人端了一整個靈脈。”
玄異：……
玄異痛定思痛，喝完手里竹桶最后一口酒。
“成交！”
“第三個問題，玄異師叔，你對那個‘機緣’到底了解多少？”
不是林玖小心眼，玄羽的死簡直就是前車之鑒，她信任作為鎮宗老祖的玄異，但玄異既然能眼睜睜看著凌霄死，日后未必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完蛋。
秘密說出來就不再是秘密，只要一個人知道，就得做好天下人都會知道的準備，這點林玖想得很清楚。
“這你放心，師兄將功法傳我之前，我曾對天道立誓，這輩子絕不會向外人吐露一字。”
林玖點了點頭，該問的問完了，該說的也說好了，回頭在玄異虎視眈眈的眼神下，把身后剩下的靈酒全部收回小仙源，林玖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看著玄異，扯出一抹笑容來。
“既然如此，我這就吩咐弟子把傳閣整理出來，還請師叔隔日就搬過來，和大家見見面才好。”
“傳閣？我還得管給他們講課不成？”
“自然。”
林玖站起來，留下一把上品靈石之后，施施然離開。
玄異算是林玖的天降神兵，成功逼走五大門派來找茬的不說，還讓潛山宗靠著“一宗雙元嬰”的謊言在修真界立住了腳跟，但是謊言到底是謊言，也就五年時間，到了秘境開啟之日，林玖就得露餡。
金丹和元嬰的距離猶如天塹，饒是林玖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五年內就能順利突破到元嬰，除非這她又遇到了其他天大的機緣。
怎么可能什么機緣都是她的？
到時候要是真穿幫，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亂子來。
近有宗門建設種種雜事部署，中有玄異和她合力整出來的五年之憂，遠有螣蛇的百年之約，林玖捏了捏山根，腦子里絞成一團。
不對，她好像還忘記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