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不能見到她了,哈哈,能見著了,能了啊!”
“老婆子啊,你咋一回都不給我托夢呢?好狠心的老太婆!”
說到最后,老孫頭老淚縱橫,他抬起袖口背過身去擦拭著眼睛,不想讓兒孫們看到他此刻的脆弱。
至于孫氏,那基本上就沒什么顧忌了。
孫氏直接捂著臉就啜泣了起來。
口中更是:“娘啊,娘……”直叫喚。
楊若晴和大孫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都明白他們兩個這是被這種事情炸裂到了。
之前雖然他們也都信奉神明,逢年過節祭奠祖宗,但是那是一種信仰。
信仰這東西吧,雖然有時候充滿了力量,但是有時候又很虛無縹緲。
尤其當你不確定你所信奉的某個東西,或者某種規則,是不是真的存在,這時候這種信念就很虛無,信則有不信則無。
對去世親人的思念也是同樣如此。
渴望親人并不是真的徹底消失,他們直是去了另外一個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不是別人杜撰出來寬慰你的,而是真實的存在。
寄希望于自己將來也能去那里,然后在那個地方一家人再度重逢,還是父母子女,還是夫妻配偶,還是兄弟姐妹,還是你的孩子……
甚至,你這一生陸陸續續養過的寵物,也都在那個地方等著你,終有一天大家都會再次重逢……
對于老孫頭和孫氏來說,以前一直就處于這種迷茫和搖擺的狀態。
但是此刻,當聽到楊若晴和大孫氏竟然做了同樣的夢,經歷了同樣的事……
就算是巧合,都不可能如此雷同!
所以,這是不是證明真的有那樣一個時空?
孫老太一直就在那里?
而化為一捧黃土的,只不過是孫老太褪掉的衰老的軀殼?真正的那個她,一直存在?
灶房那邊,黃毛和小潔姑嫂倆不僅熬好了粥,還給大孫氏做了蛋花羹,還熬好了藥。
可是,當她們姑嫂端著這些東西來到大孫氏門前,卻剛被擋在門口進不去。
“哎呀,這是啥情況?里面在開啥秘密會議嗎?”小潔端著碗在門口叫。
門突然開了,老孫頭眼眶通紅的站在門口。
小潔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手里端著的藥碗啪嗒一聲掉地上,藥汁全沒了。
“爺,是不是、是不是我娘又……”
小潔哽咽著,眼淚沖出眼眶,渾身顫抖,整個人冰在門口。
黃毛也是滿臉震驚,不敢置信。
婆婆先前不是好了么?大夫都說她轉危為安了,怎么去了灶房個把時辰,婆婆就,就沒了?
要不是沒了,爺怎么可能哭得眼睛紅腫?
不怪黃毛和小潔這樣想,因為就連堂屋里,聽到這邊摔碗動靜的小潔爹和楊華忠等人趕過來,看到老孫頭的樣子,眾人的心都再次沉了如湖底!
“這是個誤會這個誤會哈!”
老孫頭身后的屋子里傳來楊若晴急切的聲音,下一瞬她的身影也從老孫頭后面出來,站在門口。
看到地上潑灑的湯藥,又看到面前失去了表情管理的眾人,楊若晴有點憋笑。
這嘎公啊,哎……
“大家莫慌,我大舅媽沒事,好得很呢!”
眾人吁了一口氣,心臟又從黑不見底的湖底緩緩往上抬升了些。
“那為啥我爺這副樣子啊?”小潔回過神,趕緊問,眼淚依舊還是沒有收住,因為她腦子里先前已經閃過了無數種不好的設想……
“嘎公這是高興的。”楊若晴解釋說。
“是吧嘎公?”
老孫頭這時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給大家帶來了誤解,老漢臉上有些尷尬,“我是聽到晴兒和小潔娘她們說了一番話,我高興得哭的。”
“嚇到大伙了……”
眾人聽到老孫頭的解釋,也再次松了一口氣。
小潔更是撫著心口有點埋怨老孫頭:“爺啊,你時常教導我們不要咋咋呼呼,要沉住氣,咋到你自個這里,你卻沉不住氣呢?”
黃毛也跟著點頭:“爺,我們這心臟有點受不了哦……”
老孫頭更加尷尬也更加愧疚了。
比起老孫頭的尷尬和愧疚,此刻大家更加好奇的是大孫氏到底跟老孫頭這說了些什么,竟然讓老漢的情緒出現這么大的波動!
“娘,你跟我嘎公說啥了呀?我也想聽。”
屋里,傳來大孫氏的聲音,“等我吃點東西,恢復了些力氣,我會跟你們說的!”
“這可是你說的,東西來了,你和嫂子給你送進來!”
“小潔,你送進去給娘,我再去給娘弄點藥來。”黃毛看了眼地上被小潔打翻的藥,滿臉心疼。
小潔卻已是心情大好,吐了個舌頭,端著飯食進了屋子。
當天傍晚時分,老孫頭來到了駱家。
駱家人都在后院飯堂吃飯呢,今天是臘月二十七,夜里藥提早睡覺,所以大家便把夜飯時間也往前提了半個時辰。
“嘎公,你還沒吃吧?我去給你拿碗?”
駱鐵匠也說:“孫叔,喝一盅不?我這酒柜子里都是你喜歡的燒酒,隨便挑。”
老孫頭笑著說:“多謝多謝,這會子不喝酒了,我過來是想跟晴兒這合計合計,”
“明日我們幾個打算回一趟孫家村去祭祖,你幫我想想看,還缺了什么東西不?”
原本昨天孫家就該回孫家溝去祭祖的,往些年都是這個日子。
今年這不是出了岔子么?所以顧不上,一直拖到明天。
“嘎公,別的東西你們有經驗,用不著我說。”
“有個東西,你們準備一下。”
“啥東西?”
“一根拐棍。”
在她的夢里,嘎婆為了保護大舅媽,那根拐棍都被摔斷了。
老孫頭愣了下,隨即想起之前大孫氏說的那個夢境,反應過來楊若晴讓他們準備拐棍是什么意思。
“好,好,得虧你提醒,不然,你嘎婆都不好走路了。”
大孫氏沒在這里多做逗留,就回去了。
吃過夜飯,楊若晴也沒閑著,將孩子們交給了芍藥帶回寢房睡覺,她自己則拿出事先買好的錫箔紙這些東西,坐在后院飯堂的桌邊燈下,拿起剪刀,漿糊這些,開始‘一針一線’為嘎婆裁減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