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見劉文慶遲遲不肯出來。
顧晨幾人跟老太太打好招呼,便直接走進了房間。
而袁莎莎則留在外頭,用于牽制住老太太,避免遇見不愉快。
房門打開,窩在床上玩游戲的劉文慶,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顧晨幾人包圍起來。
王警官順勢將門一關,整個房間內,突然氣氛詭異。
劉文慶面對幾人,也從剛才的質疑,到現在的恍然大悟。
很顯然,劉文慶已經猜到了幾人的身份,但還是好奇的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芙蓉分局的警察。”顧晨將警察證掏出,這才又道:“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嗎?”
“我……不知道。”劉文慶說。
盧薇薇也沒啰嗦,直接掏出玫瑰金手銬,但很快又被顧晨制止。
顧晨搖搖腦袋,對著劉文慶又道:“你涉嫌詐騙他人錢財,目前你的搭檔張曉峰已經被捕,他已經交代了你們兩個作案的所有過程。”
“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們回趟警局,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眼看張曉峰被捕,劉文慶非常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但卻有些排斥的道:“我想你們肯定是搞錯了。”
“搞沒搞錯回去再說吧。”王警官瞥了眼房屋大門,又道:“當著你奶奶面抓你,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吧?”
“如果你配合我們調查,或許我們會給你留點面子,你說呢?”
從門口袁莎莎和老太太的交談中,王警官也聽出了老太太的興奮。
要知道,劉文慶在家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多少朋友。
尤其是在醫院得罪領導,跟領導鬧得不愉快,也可以看出劉文慶骨子里是個比較直的人。
但如果當著劉文慶奶奶的面將他逮捕,可能老人家剛才的興奮,會突然間跌入谷底。
畢竟這是自己唯一相依為命的孫子,可現在就這么被警方帶走。
別的不說,光鄰里之間的八卦,就能讓老人家傷心欲絕。
顧晨也是將具體厲害講明清楚。
劉文慶在此刻,情緒也開始動搖。
待在床上冥想片刻,劉文慶點頭同意道:“可以,我可以跟你們走,但你們不能跟我奶奶說實話。”
“可以。”顧晨同意他的意見,提醒道:“把你的衣服穿上。”
客廳外,老太太依舊在跟袁莎莎拉家常,兩人似乎聊得挺投緣。
見孫子劉文慶從屋內出來,直接往門口走去。
老太太一愣,忙問道:“文慶,你去哪?”
“出去玩,另外,我今天不回來吃飯了。”劉文慶對著老太太咧嘴一笑,直接扭頭走向屋外。
老太太一呆,但見眾人都是孫兒的朋友,也就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道了一聲早點回來。
袁莎莎跟老太太道別之后,大家押著劉文慶,直接上了小區附近的沖鋒車。
“已經夠給你面子了,警車我們都沒停到小區門口,也沒人看見你上警車。”
說道這里,王警官將玫瑰金手銬掏出,道:“那么現在,把手伸過來。”
“呵呵。”劉文慶忽然似笑非笑,看著身邊同樣被抓的張曉峰,整個人不再說話,主動將雙手伸出。
張曉峰低著腦袋,也是不由分說道:“文慶你也別怪我,就算我不說,警方也能通過我的蹤跡找到你。”
“你別說了,我都知道。”劉文慶瞥了眼身后的張曉峰,幽幽的嘆口氣,這才又對顧晨道:“其實……我也是替人打工的。”
“你替人打工?”
聞言劉文慶說辭,顧晨有些疑惑道:“可張曉峰跟我們說,這個團伙就你們兩個。”
“那是他不知道,他這種級別,也只能做點簡單的事情,很多專業的東西,你認為我會告訴他?”
此刻的劉文慶,似乎非常唾棄身邊的張曉峰。
張曉峰則是眉頭一蹙,也是一臉懵圈道:“原來你還有人?那為什么我不知道?你是看不起我?”
“對,就是看不起你。”劉文慶狠狠的瞪了張曉峰一眼,也是怒不可揭道:
“早就知道你這種人不牢靠,出事就會出賣兄弟。”
話音落下,劉文慶直接掄起拳頭,就要揍張曉峰的意思。
“你干什么?”見此情況,王警官一把將劉文慶按在座椅上,也是訓斥著說道:“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給我亂來。”
“你現在什么情況,你自己最清楚,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奶奶著想吧?”
“要不是為我奶奶,我早就打死他這個龜孫。”劉文慶同樣憋著怒火。
張曉峰此刻夾在二人中間,里外不是人,也是反駁著說道:“當初是你拉我入伙,臟活累活我都替你干,你還不知足?”
“現在我被警方抓了,怎樣?想讓我一個人給你頂包?做夢吧你,早就看出你這家伙,處處都留一手,合著那些賺來的錢,你也沒跟我說實話。”
“好了,都住嘴。”感覺賺錢的時候都沒二話,現在別抓就反目成仇。
王警官也有些看不起二人。
見兩人互撕,王警官只能出面制止。
丁警官在前方開車,倒是見怪不怪。
只要是老同志,這種情況都有碰見。
但是這也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犯罪分子相互攻擊,相互揭短,有利于警方掌握更多線索。
劉文慶的憤怒,之前牽扯到他背后的人物,這是在張曉峰這里無法得到的線索。
車輛繼續往芙蓉分局方向行駛。
車內一路無話。
中午11點30分。
大家也顧不得接下來的午飯時間,直接將劉文慶帶到一號審訊室。
一號審訊室內。
面對警方的質詢,劉文慶顯得比較淡定。
比較自己被抓,作為一名學霸,自然也知道接下來自己將面對什么。
詐騙他人財產,光報案人胡帆知道的就有幾十萬之多,更何況,劉文慶從事詐騙活動,已經有一年有余。
這樣推算一下,受害人和所騙錢財也是大到驚人。
顧晨一邊做著記錄,一邊繼續詢問:“你剛才把你作案的情況說了一遍,但是具體受害人數量你并沒有交代。”
“我知道,因為有些東西是老大在操作,具體我不是很清楚。”劉文慶端起袁莎莎剛才給他倒的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上兩口。
王警官眉頭一蹙,忙問道:“你多次提到這個老大,那這個老大在你們團伙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統籌,做賬,包括利潤分配,全部都由他說了算。”劉文慶抬頭思考片刻,又道:
“還有就是,所謂的那些造假論文,很多都是他找來的樣本,另外,那些所謂的行業期刊造假,其實也是他通過自己的私人渠道,跟那些行業期刊編輯一起串通做起來的。”
“看來這個老大有點東西啊。”王警官笑著看向眾人,也是不由分說道:“那你知道他是誰?在哪里嗎?”
“嗯……不知道。”劉文慶猶豫了一下,直接選擇搖頭否認。
顧晨則直接吐槽道:“以你的聰明,你會不知道他是誰?在哪?”
“是的,我并不知道,這是規矩。”劉文慶說。
顧晨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簡單。”劉文慶深呼一口氣,也是慢悠悠的回答道:“其實之前我跟張曉峰說走偏門,是指幫人代寫論文。”
“因為代寫論文本身就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我稱之為走偏門。”
“但是因為社會上這種代寫論文的生意已經存在很久,雖然有些不道德,但我也是幫他們節省時間和精力。”
“所以呢?”顧晨問。
“所以,剛開始我是真的在幫那些客戶寫論文,剛開始,我只接醫學院畢業生的畢業論文,這東西我在行啊,也的確幫了不少人。”
“可后來發現,能寫的東西越來越少,而且接單也有季節性,每到畢業季,整個人要累成狗。”
“一旦過了畢業季,基本上就快餓死,所以我準備放棄這樣,重新去干點別的。”
頓了頓,劉文慶抬頭看著顧晨,也是哀怨道:“那時候,的確已經放棄了,或許那個時候放棄,我今天也不會坐在警局審訊室,被你們警方詢問。”
顧晨默默點頭:“所以你是人生轉折點在哪?”
“在……在我收到一條私信開始。”劉文慶說。
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又問:“說說具體。”
“嗯。”劉文慶默默點頭,也是實話實說道:“之前我不是在行業群里混嗎?基本上看見誰有論文代寫這方面的意向,我就會去群里私聊他們。”
“可后來,也就是淡季的時候,都快餓死了,結果我卻在一個行業群里收到一條私信。”
“大概意思是,他知道我的職業是幫人代寫論文,也聽說客戶反應不錯,就問我要不要接單?”
“那你是怎么回答?”盧薇薇問。
“呵呵。”劉文慶干笑兩聲,也是不由分說道:“我特么都快餓死了,現在告訴我有單子,我當然要接了,哪怕賺不了多少錢都得接啊。”
“可是回頭一想,現在都是新生入學的日子,哪里還有論文代寫業務?當時就很迷,感覺對方是不是搞錯了。”
王警官點頭嗯道:“那對方是怎么說的?”
“他說他這里有單子,自己不方便出手接觸,讓我幫忙去接單。”
“我當時一聽,合著你是同行?可他說他是可以幫我賺錢的同行,但是他對接的業務有所升級,就是針對的都是醫院渴望晉升的醫生群體。”
“因為需要在行業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因此給的價格也是相當喜人。”
頓了頓,劉文慶也是抬頭思考,說道:“我記得,當時第一單,他讓我寫一篇學術論文,這個有點難度。”
“雖然對我這種專業人士來說,問題也不算很難,是可以寫出來的,但是要能在行業期刊上發表,這個有點難。”
“所以呢?后來是怎么做的?”顧晨問。
劉文慶搖頭嘆息道:“這就是那個人的厲害之處,他知道如何讓我寫好的學術論文登上行業期刊。”
“當時我也很納悶,明明很難辦到的事情,他竟然可以很容易做到。”
“后來我也查詢過,發現相同的期刊,其實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我寫的那篇學術論文。”
“我當時很迷,就在線上找他詢問情況,但他告訴我,學術期刊上的確沒有我的論文,因為我的學術論文根本不達標。”
“不達標?”王警官一聽,也是冷笑著說道:“不達標也能上學術期刊?不會是野雞期刊吧?”
“不不,我剛開始跟你的想法也一樣。”劉文慶沉默了兩秒,也是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況,又道:
“后來我發現,其實我寫的學術論文,壓根也不會在行業期刊上發表。”
“你們想想看,專業的行業期刊,每期內容就那些,我難道一寫就能上?要是我真有這水平,那當初那些醫院的領導,也就不會處處給我穿小鞋了。”
“所以說,這些都是造假咯?”袁莎莎問。
劉文慶默默點頭:“沒錯,都是假的,就是為了迷惑客戶,讓客戶信以為真。”
“我說這不是騙人嗎?他告訴我,想賺錢就別想太多,按他的要求做。”
“我當時拒絕,但他直接給我賬戶打了8000塊,還都是真金白銀。”
“當時想著自己都快餓死了,還在乎這些嗎?雖然很排斥,但是我不想跟錢過不去。”
重重的嘆息一聲,此刻的劉文慶也是一臉懊悔道:“悔不當初,要是當初信念再堅定一些,把錢退回去,可能就沒現在啥事了。”
“可人都是有依賴的,當你很輕松的就能賺到一大筆錢時,你就會排斥那些需要付出很多努力,還不一定有所成就的工作產生向往。”
“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輕輕松松賺到8000塊,比起我當初混一個多月,從白天忙到晚上無休止的工作都要賺得多。”
“所以,在那一刻我選擇妥協,答應跟他合作,并且為了減輕我自己的工作負擔,我開始大量接單,然后讓張曉峰給我打下手。”
“就這樣,訂單方面,還有學術論文發表方面,這些都由那個神秘老大負責,其他配套工作,由我跟張曉峰負責。”
“但是因為那個神秘老大考慮到安全問題,在知道我有幫手的同時,讓我不要將他的存在透露給張曉峰。”
“所以張曉峰從頭到尾,都以為是我在跟他合作,卻并不知道那位神秘老大的存在。”
“你們還真是夠可以的。”聽著劉文慶講述,盧薇薇也是沒好氣道:“那為什么,我們這個報案人,舉報的企鵝小號會是張曉峰的?你們私自接單?”
“對。”面對盧薇薇的質疑,劉文慶感覺也沒什么好隱瞞下去,于是便直接回復道:
“事情就是因為張曉峰跟我的理念不合,他認為接單這種工作,他也可以做。”
“畢竟,全套工作,他在跟我合作一年多后,也對業務相當熟悉,所以,有時候會魯莽行事。”
“但好在那些需要代寫學術論文的醫生,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為了保持他們在周圍人群中的形象,所以一般不會選擇報警。”
“但也不是絕對,像這名報案的醫生,他就受不了這種詐騙。”王警官提醒著說。
劉文慶默默點頭:“算是吧,這只能算是個例。”
“其實我也早就有這種預感,這么干遲早會出問題,那個神秘老大也提醒過我。”
“畢竟他至少還會在學術期刊上作假,而我們是直接騙人家,引起的憤怒也不一樣。”
“但是當收到越來越多的鈔票,還不用跟那位神秘老大分賬,我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著能賺一點是一點,所以……所以我明知道會有問題,但還一直堅持去做。”
“呵呵,就你這種騙人的把戲,也就開頭能嘗點甜頭,可之后呢?你以為一輩子能靠這種僥幸賺錢?”
盧薇薇是非常排斥這種詐騙行為。
尤其是合作雙方都有污點,受害人又不敢報警。
社會上這種風氣,往往都是被這些人帶壞的。
上次詐騙上市公司老總的事情,盧薇薇還歷歷在目。
說到底,就是靠概率詐騙。
看著面前的劉文慶,盧薇薇也是怒不可揭道:“所以,那位神秘老大,你到底知道多少?”
“讓我想想。”見盧薇薇逼問得太緊,劉文慶忽然沉默起來。
可片刻之后,他抬頭盯著眾人問:“如果我給你們提供線索,抓捕那名神秘老大,算不算戴罪立功。”
“你還想講條……”
“算!”
還不等盧薇薇把話說完,顧晨直接答應道:“只要你提供的線索真實有效,我們就算你戴罪立功,但前提是真實有效。”
“那是當然的,畢竟我奶奶還在家里等著我,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她老人家傷心,能早點回家是最好。”
說道這里,劉文慶也是哽咽了一下。
畢竟自己是奶奶帶大的,現在這種情況,劉文慶也非常清楚,自己是要判刑的。
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能早點出來,劉文慶還是挺愿意配合。
“所以,那個神秘老大到底在哪?”顧晨再一次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