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饒是過來人,此刻也不由得多欣賞幾眼。
她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見是楊飛,便嫣然一笑。
清澈明亮的眼眸,彎彎的柳葉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
腰間的束帶,在前面結成蝴蝶狀,顯得活潑可愛。
楊飛想到了兩句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師姐!”楊飛走上前,“我還以為,是哪位名模串場呢!原來是你。”
蘇桐平時都是穿工裝,偶爾外出,也是穿休閑衣服,今天難得的穿了條短裙,楊飛差點沒認出來。
“這條裙子,是上次逛街買的,一直沒機會穿。”蘇桐羞澀的低頭,隨即莞爾一笑,“是不是不好看?我肯定穿不出這裙子的味道。”
不是沒機會穿。
當時因為喜歡,就咬咬牙買了下來,買回來后,卻覺得太不保守,不敢穿出來見人。
楊飛摸摸下巴,笑道:“一言以蔽之,看你真是種享受啊!”
其實,她也沒怎么打扮,只不過,把滿頭青絲放了下來,換了條三十多塊錢的白裙子,穿了雙再平常不過的高跟涼鞋,沒有化妝,連唇膏和面霜都沒有抹。
僅此而已,就有如大變活人一樣,俏麗多姿的出現在楊飛面前。
這時,郭小麗和許東強等同事也下來了。
“我就說嘛,你穿這裙子鐵定好看,果然像從畫上下來的仙女一樣!”郭小麗精心打扮了一番,也自搖曳多姿,青春靚麗,但和蘇桐站在一起,總感覺少了一點什么。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外面走。
大門口,一輛桑塔納小車開了進來。
坐在小車后排的人,正好看到青春洋溢的蘇桐,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鏡,瞇著的雙眼,驀地睜大,放出異樣的光彩。
小車和楊飛等人逆行而過。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業。
日化廠有近千人,周邊還有幾個小廠,加上當地居民,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生活區,這里五臟俱全,沿街開滿了各種店鋪。
質檢組的幾個同事,在街邊小店吃飯,三塊或五塊一個的小炒,加上幾瓶啤酒,兩瓶飲料,一餐下來,消費不過百。
當然了,比起郭小麗三百七十塊錢的月工資,一餐吃掉近百元,也算得上吃大餐了。
蘇桐和楊飛等人,湊了一百多塊錢,買了蛋糕,一條裙子,又買了幾個實用的禮物,送給郭小麗。
幫郭小麗過完這個生日,楊飛兜里,只剩下兩百五十塊錢。
他自嘲的一笑:“好吧,就從二百五開始創業吧!”
第二天,廠里召開中層干部會議。
高森林在會上大發雷霆,不點名的批評了某些職工。
眾人皆以為,高森林是為了昨天的接待事故。
楊飛卻清楚,是因為廠里技改資金的申請報告,沒有通過市里的審批。
南方省地處內陸,工業底子本就薄弱,改革開放后,吸引外資的優勢也不明顯,經濟發展緩慢。
日化廠是五十年代的老廠,又是省里有名的國資企業,廠里的領導,當官是一把好手,但在具體的經營事務上,卻頗為欠缺,加上人浮于事,做實事的人少,混日子的人多。
因此,廠里的銷量,年年下滑,原本紅紅火火的一個納稅大企,變成了今天的要飯企業。
每到年底,廠里都要想方設法,向省里或市里要錢。
錢要不下來,年底的工資和福利,就無法兌現。
當天下午,廠辦的劉主任,端著架子,來到生產部質檢組,把所有人都狠狠訓了一頓,但對蘇桐,卻是腆著笑臉。
“劉主任,昨天都是我的錯,和他們沒有關系,你不要訓他們,要罵就罵我好了!”蘇桐頗有擔當的道。
“蘇桐啊,”劉主任笑瞇瞇的道,“生產趙副總吩咐我,請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等蘇桐離開,劉主任抹著嘴唇,陰冷的丟下一句:“這女工要是長得好看,比幾十年的老技工還吃香!這么年輕,就能當副主任?什么世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楊飛就坐在門邊的椅子上,劉主任聲音雖小,他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眼前景象,恍惚發生過。
他腦海里靈光閃現,忽然記起一事。
這兩天發生的事,和他前世留存的記憶一模一樣,換言之,歷史以不可逆轉的方式,在往前推進。
如果沒記錯的話,蘇桐見完趙副總,就會悄無聲息的離開。
那么,今天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聯想到劉主任剛才的話,楊飛若有所思。
南方省日化廠掛著省里的前綴,其實是市屬國資企業。
國人官本位思想嚴重,讀書躍龍門,圖的就是個干部身份。
別小看這廠辦副主任,廠里上上下下近千人,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腦袋想爭呢!
楊飛仔細回憶,可以確定,蘇桐并沒有升任副主任。
當時,楊飛只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傻小子,也沒有多想。
此刻,他卻有如明鏡一般,洞悉了個中原委。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廠辦副主任的帽子,也不會平白無故砸到蘇桐頭上。
質檢組平時也不忙,他偷了個空子,走出車間,來到辦公樓。
生產副總趙文斌,辦公室在三樓左側。
楊飛上了樓梯,見趙文斌房門緊掩,窗簾也拉了起來,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微微猶豫,便靠在門邊,掏出煙來抽。
蘇桐就在里面,面對趙文斌。
趙文斌呵呵笑道:“蘇桐,你膽子不小嘛!連領導都敢得罪!”
蘇桐眼皮一跳,內心忐忑,倔強的答道:“我就事論事,沒想到會得罪領導。領導宰相肚里能撐船,想必也不會跟我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