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前方有個破廟,可遮擋風雨。”
一個彩衣人從空中飛身落下,向何鐵手稟報。
何鐵手高聲叫道:“兩位,看這天色,恐怕是要下大雨,時辰也不早了,不如就去那廟中暫歇吧?”
陳亦走在前面,金蛇郎君這人確實是信守承諾,雖然依舊很高冷,但一直不離他身旁。
抬頭看了下天色,回頭道:“夏施主,如何?”
金蛇郎君抱著手臂,面無表情點點頭。
下雨了他也會很狼狽的。
怎么說也是絕世高手,高手的風度不能丟。
這十幾天來,陳亦早已習慣了他這副嘴臉,暗自撇嘴。
別說,五仙教人多勢眾,有何鐵手這個教主在,處處都是方便。
三個人都是高手,腳程極快,沒有多久,就來到彩衣人所說的破廟。
前腳才到,后腳天上就打起雷,大雨傾盆而下。
還真的就是一座破廟。
門窗都已經東倒西斜,四處是雜草叢生。
遮風擋雨倒是勉強沒問題。
“什么人?”
才踏進廟中,金蛇郎君神情便突然冷厲起來。
陳亦也發現了動靜,看向破廟正中,那已經布滿厚厚塵土與蛛網的泥塑神像。
細微的動靜,從神像后傳出。
金蛇郎君已經縱身躍起,黑影一閃一現,便見他手上已提出三個小小的身影,往地上扔作一團。
冷聲道:“說!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躲在這里!”
“……”
陳亦有點無語。
這是三個年紀最大不過七八歲的小孩。
衣衫襤褸,身上臟兮兮糊滿污泥,散發著臭味。
“夏施主,不過是三個孩子罷了,何必如此?”
金蛇郎君冷笑道:“和尚,別怪我沒提醒你,在江湖上,要你命的,往往就是老幼病殘。”
何鐵手也是一臉淡漠地看著三個小孩。
顯然,金蛇郎君的話她也一樣認同。
“或許吧。”
陳亦搖搖頭。
他畢竟是信息時代的人,沒有見過,也聽人編過……
能理解金蛇郎君說的話。
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能體會得到。
更不代表,他能做到像他們一樣淡漠。
“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陳亦在三個小孩面前蹲了下來,笑著問道。
以他的相貌,本來就很容易獲得人的好感,現在的他,身上更是自帶一種不講道理的親和力。
三個小孩本來在地上抱成一團,渾身瑟瑟發抖。
聽到他的聲音,竟然慢慢緩和放松下來。
那最大的孩子猶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說道:“我、我們是逃……逃出來的,不、不要打、打……我們聽、聽話……”
雖然眼前的光頭讓他感覺很舒服,但他仍然很畏懼,話說得斷斷續續,還有一絲哭音。
說著說著,還爬起來,趴在地上,不住地朝三人磕頭。
其他兩個小一點的,眼中也是充滿畏懼,跟著他一起磕起頭來。
陳亦心中一堵。
這三個孩子,要是在現世中,恐怕還是懵懂無知,只會吃吃喝喝傻樂的年紀。
人的情緒對他們來說,都只開放了開心和不開心兩種。
這都是遭遇了什么?
才讓他們這樣的年紀,就有著這樣的恐懼?
竟然還會用這樣的哀求方式?
“放心,沒有人會打你們。”
陳亦沒有繼續問,三個孩子的心理和情緒明顯都很不正常。
那個年紀最大的孩子,能說出話來,還能讓人聽得懂,已經是難得了。
陳亦聲音中已經帶上了神通,用上了催眠的手段。
三個孩子在這個像是陽光一般的聲音中,變得有些昏昏欲睡。
“睡吧。”
陳亦這一聲,像是一個信號般,三個小孩還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就陷入睡眠中。
“和尚,想不到,你一個佛門高僧,竟也會用這迷魂之術?”
以金蛇郎君的見識,自然分辨得出,陳亦那短短兩句話中,有著古怪。
倒像是江湖上很少見的迷魂之術,卻為人所不恥,多是一些邪道人士善用。
迷個頭!
陳亦為維持形象,白眼翻得隱晦:“此乃佛門神通。”
“呵呵。”
金蛇郎君用出可以終結任何話題的呵呵大法。
你說是就是吧,反正禿驢最善長的神通應該就是一張嘴、一條舌吧。
我是高僧……
這是陳亦一路上不知道第幾次的自我暗示。
我不理你!
四處掃了一眼,抱起三個小孩,放到了墻角一堆干草上。
何鐵手來到他身后,看了一眼道:“他們應該是從附近的幫派中逃出的略童。”
“略童?那是什么?”
陳亦安置好仨小孩,回頭露出疑問。
“略童,其實該叫掠童,自然是被劫掠而來的。”
何鐵手道:“許多江湖幫派,都喜歡通過這種途徑,來培養自己的幫眾,這樣的幼童,便宜,甚至不用花錢,容易控制,培養出來的幫眾,也更忠心。”
她說得簡單,因為她怕傷了這個慈悲的小和尚。
其實這里頭藏著多少骯臟、殘酷,她是一清二楚。
她以為陳亦是個不染凡塵的佛門高僧,不知人間險惡。
卻不知,陳亦是來自信息爆炸的時代。
“略童,掠童……”
陳亦一聽,便明白了。
難怪了。
他怎么能不清楚?
他不止聽過,還接觸過。
他曾經好幾次,輔助醫院里的醫生,對一些機構送來的孩子進行精神和心理治療、輔導。
他比很多人都清楚,這樣的孩子,有多么的悲慘。
對他們的家庭來說,又是怎樣一個天崩地裂的災難。
就算這樣,那些孩子,和他們的家庭,依然還算是“幸運”的一部分。
更殘酷的,真是想都不敢想,那是遠遠超出了想象的極惡……
在那個時代,都是這樣,何況在這個,更為野蠻、殘酷的江湖?
“是不是,江湖上的門派,全都是這樣?”
陳亦沉聲問道。
何鐵手還在猶豫,金蛇郎君抱著手臂,冷笑道:“你問她?她們五仙教也干這樣的勾當,怎么能告訴你?嘿,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別說五仙教這種旁門左道,便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也是一樣。”
“不是的!”
何鐵手臉色一急,似乎怕他誤會:“我們五仙教雖然也收略童,不過從來都只收那種無親無故的孤兒,而且待他們,與普通教眾一般無二,讓他們吃穿不愁,還傳授武功……”
“他們三個,應該是碰上了那種不講規矩的下九流幫派……”
“阿彌陀佛。”
陳亦低喧佛號,搖頭嘆道:“何施主不必如此……”
他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邊傳來人的叫聲,還有幾個凌亂的腳步聲。
“喂!這里有個破廟,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