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妙輕輕點頭,溫柔囑托道:“一切小心!”
不管如何,在她看來,錢財還是身外之物,保得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杜白走過去的時候,正好可以看見正穿著便服的那位知府大人正在聽取同桌的一位應該也是某位官員的人的匯報。
“……前些日子山腳附近又出現了農戶養的雞鴨禽獸被一個女娃生食的情況,還有農戶想抓她被打傷,十分古怪,恐怕有些……”
知府大人本來正皺著眉頭聽著,抬頭望見杜白過來,揮手示意身邊的人:“好了,這些事情回去再說,現在本官有客人過來,不甚方便。”
“是!”
那官員本想繼續說完,但也只能謹遵吩咐,起身退到一旁,留出位子給杜白。
杜白掃過在場幾人一眼,倒沒有什么鴻門宴的感覺,反而頗為和諧,讓他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懂請自己過來的用意。
“閣下便是蘇家的杜白杜公子了?請坐,不必客氣。”知府大人并沒有擺官架子,反而如同普通的長輩一樣頗為和善。
這一點倒是與杜白從朱爾旦的夢境里看見的不太一樣。
看來是個人的印象有所不同,朱爾旦要更偏向于嚴肅一些。
杜白坐下后,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問道:“不知知府大人請小民過來所為何事?”
他不太喜歡虛與委蛇,還是直截了當一些比較好。
知府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你不必擔心,此次本官尋你們蘇家過來,是一件好事。”
“本官聽聞你們蘇家最近制作出了一種特殊的琉璃,品質上乘,堪稱驚艷。本官前兩日也曾把玩過一只,的確是不錯。”
“本官且問你一句,那琉璃確實是你們蘇家自己制作的嗎?”
果然話題還是說到了這上面。
杜白點了點頭:“此事千真萬確。大人前些日子應該也聽過范副使的事情,連榮家也無法仿制出來,在下也有自信,這天下間能做出琉璃的恐怕也只有我們蘇家獨一戶了。”
這事沒有隱瞞的必要,他便如實說出,以知府的能力一查便知。
“果然如此。”知府大人看來還是頗為高興的,只是接下來的話題就讓杜白更加地意外了。
“此等寶物世間難得一見,你們蘇家可有曾想過將其進貢給皇宮,變成貢品?”
“上供?”
杜白頓時一驚。
此事可不是之前那樣的小打小鬧,與當今皇上扯上關系的話,稍有不慎就會家破人亡,但同樣的機遇與危險共存,若是使得龍顏大悅,就此翻身成就一番偉業也不是不可能。
看來這知府是對蘇家的琉璃非常有信心啊!
杜白心中有些猜測,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回大人,此事我等小民不敢妄想,只敢謹遵大人的吩咐……”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本官之前聽聞你們與范毅林那小子當面對峙也不落下風,可不像是會怕這些事情的人。”
知府笑道:“若是你能在半月之內拿出十件頂級的琉璃來,本官便可以做主,將此次官窯的上供的名額交給你們蘇家!”
杜白心中一凜,看來是要來真的了!
知府這是打算拿官窯下手了?
他之前也聽聞了一些傳聞,說是臨安的官窯定窯近年來品質每況日下,已經影響到了上供的名額問題。
首先要明白,這里的上供雖說是免費送給皇宮,但是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算是給官府交保護費,甚至成為官府的一個“朋友”。
不僅僅不再是以前那種地位比較低下的,誰都能欺負一下的小商人,轉而變成與官員同等甚至更加超然的存在,而且還可以得到一定的官府的采買的優先權,名氣也大不一樣了……
這些隱形的好處,如果可以用幾個小小的琉璃就換來,那蘇家真是賺大了!
以往這種地位都是定窯那邊占據著的,這也是官窯的地位超然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近幾年來顯然有些人已經太過于安逸,而忘了其本身存在的目的,引起了知府的不滿。
只是事情還是有些奇怪……
杜白想了想,再次詢問道:“十個頂級的琉璃我們蘇家應當可以提供出來,只是不知官窯那邊……”
此事不像是尋常那樣一句話就能簡單帶過的,官窯再落魄也是官窯,若非是有什么深層原因,知府會貿然得罪一些人去做主拿掉這個名額?
他是不信的。
此時,下面的戲臺上已經開始唱戲了,咿咿呀呀頗為熱鬧,各種花旦、刀馬旦、小生、武生頻頻出場,絡繹不絕,隨著故事情節的推動,喝彩聲此起彼伏,也有一些入戲太深的家伙的叫罵聲。
知府大人似乎看戲入了迷,一時沒有回話,杜白并未催促,只是靜靜等候著。
等了片刻后,知府大人的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可知……那定窯現在是誰在管著的?”
他說話時輕輕敲擊著桌面,似是隨著下面樂曲的節奏,實則可以感覺到其內心的一些情緒變化。
能讓掌管一府的知府大人都感到焦躁的人……
杜白沉默了一下:“小民不知。”
“范學文,巡撫大人。”知府淡淡道,“也就是與你針鋒相對的范毅林的父親。”
“巡撫!”杜白心中頓時有些明了了。
也難怪范毅林會如此囂張,難怪就連知府都奈何不了對方,原來是巡撫……
巡撫本身職位就比知府大一階,也就間接早就了范毅林在此地的地位。
“范家現在可是越來越得意了啊,朝中大臣也有許多替他說話的人,替其出謀劃策的門客也是不少,你可知這其中原因?”
知府不知是有意無意,說起了許多官場中的秘事。
“因為銀子……”
“而銀子從何處而來,這些其手下掌控著的生意便是來源之一。想那官窯本該是給皇上做瓷器的,如今卻是成為范家的斂財手段,實在讓人有些不齒……”
看來這位大人也是在心中憋悶許久,此刻周圍沒有外人才不吐不快,聲音中帶著幾分明顯的怒意。
也是因為見蘇家顯然與范家不可能是一伙兒的,他才會如此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