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冠清,你一向是個聰明人,當知我為何不但不殺你,反而給你天大的造化。”何邪淡淡道。
全冠清含淚激動道:“全冠清當然知道!尊主是念著一份舊情,知道我雖卑鄙,但對于眾兄弟之情,卻真摯誠懇,沒有半分虛假!我之所以能活命,就是因為如此!”
“沒錯。”何邪點點頭,看著他,“你的命運,是我一手扭轉的,當年我們共創天下會,你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我是親眼看著你如何從一個醉心權勢,毫無道義廉恥可言的小人,最終成長為連我義弟喬峰和段譽他們都認可并且看中的好漢子!十余年兄弟之情,我實不忍殺你。”
全冠清羞愧弓身一躬,哽咽道:“尊主之所以給我如此造化,是因為您不想看著我就這樣身敗名裂,狼狽而死!您想讓我親手挽回一切,重振天下會聲威!”
“還算你沒有徹底廢了。”何邪面色稍緩,“去吧,我給你一年時間,若是不能重新一統天下,你便自裁吧。”
全冠清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后毅然轉身離去。
何邪嘆了口氣,身形悄然隱去。
全冠清本就是個能力很強的人,只是一直以來,他都被喬峰、黃裳這些人遮掩了光芒,兼之其心性不足,是以他真正的本事除了何邪,一直都沒人能發掘出來。
而且他武功一直都不高,又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一身居高位,就會劍走偏鋒,成為人憎鬼厭的大反派。
可當他的實力強大到無懼任何人,他的心性就徹底轉變過來了。
現在的全冠清重新煥發了斗志,爆發出的力量,十分驚人。
十天!
僅僅用了十天,全冠清悄然出山,一舉蕩平江南七大寇,親自取了他們的人頭,然后厘清吏治,狠殺了一批他親手培養起來的鷹犬,折節下交,大力提拔了一些原先被埋沒的人才俊杰,最后昭告天下,令各路壇主趕來江南覲見。
舉世震蕩!
之前全冠清整日聲色犬馬,無心政事,誰都在等著天下會從上層自己分崩離析,然后高舉義旗勤王,清君側,名正言順奪取天下江山。
可沒想到,一個被認定是昏君暴君的人,突然間爆發了。
不但武功臻至化境,重返壯年巔峰,而且大刀闊斧改革,有了明君之相。
整個江南為之沸騰,無數有志之士熱淚盈眶,紛紛重新出山,加入天下會。
而全冠清則做足姿態,每每有人才投靠,都要親自迎接,并為他之前的昏庸而致歉,賺足了忠心和感動。
一個月后,整個江南的面貌已煥然一新,被全冠清凝聚成了鐵桶一塊。
但在江南之外,并起的群雄,就心思各異了。
品嘗了權勢的滋味,就很難再放得下。
更何況,一旦入了權力場,很多事就不再受控制。即使想退一步,往往也身不由己。
中原之地,王重陽的全真教如日中天,教徒數以萬計,且王重陽本人被譽為當世最有希望飛升的第一人,其門下全真七子,各個武藝高強,德高望重。
這樣的一個教派,自然不甘心重回天下會麾下。
更別提,若論實力,全真教現在要遠遠大于天下會,而且天下會的規矩一向是——所有江湖門派,武林家族,全部是非法組織!
霸道,蠻橫!
這是當年何首尊和黃裳二人定下來的規矩,無人敢違背。
王重陽是第一個打出全真教的旗號,并且學習天下會的架構,實施,明確將反天下會寫在教義法規里的頭號人物!
之前,全天下的人都很看好王重陽和他的全真教最后席卷天下,取代天下會。可現在全冠清突然重新振奮起來,天下會已有了中興之兆。
天下會雖然沒有全真教的實力,但大義名分在此,且由于何邪、黃裳等前幾任尊主打下的基礎,天下人此時還都心向天下會。
所以現在的局勢是,天下人普遍認為全冠清和王重陽,天下會和全真教必有一戰!
群雄此刻大部分都在觀望,他們或想著等他們兩敗俱傷,然后趁勢而起。
或者是等待決出勝者,再投靠之。
還有的暗中聯合,想要參與這場大戰,從中分一杯羹。
一時間,天下風云激蕩,暴雨欲來!
全冠清深知此刻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王重陽二人的身上,他輸不起,一旦輸了,天下會最后的氣數,就會被他敗光。
可論兵力,他困守江南,能用之兵不過數萬;反觀全真教,道兵十萬,外門三十萬,兵雄馬壯!
論高端戰力,天下會的高層,凡是能威脅到他的,幾乎被他之前幾年全給弄死了,現在剩下的,要么就是武功不行,要么就是能力不行,要么就是還沒成長起來,小貓小狗兩三只,很是凄涼。
而江南之外的那些堂主、壇主和舵主,現在全部聽調不聽宣,他根本指揮不動,也不敢用。
反觀全真教,麾下二代弟子七人,號稱全真七子,各個宗師修為。
還有王重陽的師弟周伯通,其戀人林朝英,都是大宗師。
三代中,趙志敬、尹志平等佼佼者,也早就名滿江湖,實力不俗。
可以說是人才濟濟,武力強盛。
論人心,他全冠清雖然表現出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樣子,而且江南的政貌也煥然一新,但畢竟他之前實在太混了,很多人都在觀望,并不能信任他。
反觀全真教,的體制下,每個能戰之士,都是狂熱的信徒和忠誠的戰士,投入戰場那叫個如臂揮使。
整個綜合算下來,天下會全面處于劣勢。
可全冠清想要重振天下會,全真教就是他繞不過去的一座大山。
而且,他必須繞過這座大山,才有資格繼續接下來的逐鹿游戲。
全冠清發出天下召集令的第五十天,各方勢力各自派了代表,前來江南,算是響應征兆。
至于各方勢力之主,是一個都沒來。
即使這副局面在全冠清的預料之中,也還是讓他離奇憤怒。
曾幾何時,天下召集令一出,各路壇主晝夜不停,趕赴紫微宮,根本不敢有誤。
可現在,已經沒人拿天下召集令當回事了。
這時候,全冠清的真正水平就表現出來了。
他先是派出手下心腹和各路使者虛以委蛇,相互扯皮,然后自己卻悄然離開江南,打算親自去找盟友。
當今之世,各路諸侯并起,足有上百路之多。
然則武功高強,勢力又大,還能幫得上他忙的,倒是屈指可數。
如淮中十一月壇主裘千仞,黨項九月壇主洪七,東海三月壇行走,桃花島主黃藥師,
還有段氏后人,五月壇主段智興。
余者要么碌碌,要么狼子野心,要么就是非我族類。
全冠清率先找到的是淮中十一月壇主裘千仞,直接以武力震懾,再曉之以利,立刻說動此人從右路偷襲全真。
搞定了裘千仞,全冠清馬不停蹄,接著便去找洪七。
全冠清洞徹人心,工于心計,深知小人喻之以利,君子喻之以義的道理。
他早就聽說洪七此人義薄云天,豪爽大方,有“小喬峰”之美譽,故而一見洪七,二話不說,先是噗通一聲就直接給洪七跪下了。
這嚇了洪七一跳!
全冠清再不堪,但也是鳩摩智飛升之前,親傳的天下會尊主之位。
而且全冠清故意沒有遮掩自己的武功,洪七感應得很清楚,全冠清是大宗師巔峰境界,比他的武功還要高一籌。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樣一個身份尊貴,武功高強的人,居然跪在他面前,洪七哪怕之前對全冠清所做的事情再忿恨,再不齒,此刻氣也消了一半。
他急忙親自去扶全冠清起來,但全冠清痛哭流涕,悔恨不已地檢討自己這些年做過的錯事,洪七的氣再消一半。
這時候,全冠清開始陳述自己對未來的打算,表達決心,并痛斥王重陽的不臣之心。
“天下群雄不尊我這個尊主,乃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有朝一日我全冠清死于任何一人之手,我雖死而無恨!唯獨王重陽此人,我與他不共戴天!”全冠清咬牙切齒,指天咒罵。
“天下群雄即便是反,也是反我全冠清,而非是天下會!即使我全冠清死,也不過是換個尊主,可是王重陽狼子野心,確實要滅我天下會道統,讓歷代尊主嘔心瀝血打下的大好江山,毀于一旦!”
“王重陽此賊,若非得益于我天下會公開武學典籍,讓人人都有武功可學,他豈有今日之風光?可此賊毫無感恩,吃飯砸鍋,卑鄙無恥下賤!”
“我全冠清深知全真勢大,但此次哪怕拼至一兵一卒,也定會與那王重陽狗賊一決生死!我所慮者,萬一我身死,天下群雄萬萬不可放過此賊……”
全冠清如杜鵑啼血,句句發自肺腑,起碼在洪七看來是這樣的。
洪七動容了。
他看到了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好尊主。
雖然沒有納頭便拜,但洪七還是當場承諾,九月壇上下,必定出兵!
不但如此,洪七還答應全冠清為他召集忠義之士,共舉大事。
全冠清再次承諾,定不辜負洪七公,旋即才依依不舍跟洪七惜別,趕往桃花島。
但他的好運氣似乎到此為止了,黃藥師云游天下,不知所蹤,他撲了個空,卻也不便久留,只好失望而去。
段智興那里,全冠清也碰了軟釘子,段智興明確告訴全冠清,他只會兩不相幫。
最終,全冠清只得了洪七和裘千仞的相助,急急忙忙趕回江南了。
接待完各路群雄的使者后,全冠清立刻向王重陽發出最后通牒,要求王重陽解散全真教,并親自來江南負荊請罪。
隨即,洪七等一些壇主也公開譴責王重陽叛逆之舉,戰爭的氣息一下變得濃重起來。
整個江南開始備戰,全冠清下了血本,大開府庫之門,把天下會歷代以來的積蓄全部砸在這場戰爭上。
另一邊,王重陽沉寂一段時日后,向全天下發布了征討全冠清的檄文。
他在文中歷數了全冠清十宗大罪,辯解了自己和全真教并非反叛行為,并提出了重建天下會長老院的訴求,要求長老院中的長老,可以自由組建門派。而他全真派,要在長老院中占據兩席之位。
他還廣邀群雄和志同道合之士,一起討伐全冠清,重組長老院,并遵循天下會最初的會章,由長老院七位長老,選舉出新的尊主。
這種說法很有市場,很快,北方不少勢力紛紛響應王重陽,就連段智興也立刻響應。吐蕃的金輪法王、女真部落的歐陽鋒,草原上的鐵木真、慕容求敗等雄主,也都蠢蠢欲動。
他們都是偏向于王重陽的提議,要求重建長老院,重選尊主。
王重陽這個做法無疑是非常聰明的,不但化解了他和全真派有失大義的名聲短板,反而將了全冠清一軍。
你全冠清要是真的為天下會好,就應該主動退位讓賢。
全冠清陷入被動,就連裘千仞也態度重新曖昧起來。
幾天后全冠清做出回應,依然要求王重陽解散全真教,并且拒絕了長老可以自己組建門派世家得要求。
但他答應了退位讓賢,并且答應了重組長老院,并且承諾所有壇主以上的人可以通過選舉,進入長老院。
這番回應立刻引得天下議論沸沸揚揚。
其實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王重陽不可能解散全真教,而這個核心問題不解決,大戰根本無法避免。
果然,接下來一段時日,雙方互相扯皮,互相抨擊,在一個月后,各自集結大軍,大戰一觸即發!
王重陽的全真道兵一出世,便震驚了世人!
道兵如摧枯拉朽般,沖入江南,全冠清的軍隊根本做不出有用的抵抗,一敗千里,即使全冠清極力奔走,也未能阻擋頹勢。
關鍵時刻,洪七率部殺來,最終雙方一番慘烈廝殺,各有損失,對峙于荒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