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最終滿腹糾結地走了,何邪很期待看他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八點的時候,何金銀回來了,一臉衰樣。
何邪扭頭看他一眼,就沒理他,跟著收音機里咿咿呀呀地學唱著:“觀之不足由他繾,便賞遍了十二亭臺是枉然……”
“師父!”
但是何金銀依然很沒眼色打斷了何邪的清閑,蹲在一邊,眼巴巴看著何邪。
“師父,你知道的,是我打敗了黑熊,救了阿麗,我才是那個蒙面加菲貓!”他激動地道。
何邪沒好氣道:“那又怎樣?”
“但是現在呢,阿麗誤會了。”何金銀沮喪道,“她以為另外有一個什么空手道大師兄,才是救她的人。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請師父你幫忙澄清一下,告訴她我才是救她的人?”
何邪悠悠道:“是你就是你,真的假不了,澄清什么?”
何金銀愣了一下,道:“我知道,我其實也想做好事不留名的,除暴安良是我們做市民的責任,行善積德也是我本人的興趣,所以扶老太太過馬路我每星期都有做一次,如果是碰到國定假日的話,我還做兩三次呢。但是師父,我的意思是說,阿麗她不相信我,所以我想……”
何邪打斷他:“想什么想?她不信你,是她的錯,為什么你要想?”
何金銀這次愣得更久,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啊師父……”何金銀張了張嘴,“我是說,那個空手道大師兄,他的發型看起來又衰又難看,沒讀過什么書還偏偏戴副眼鏡裝什么書呆子,他又瘦又蒼白,估計性能力也就馬馬虎虎,阿麗跟著她一定不會幸福的,我是想……”
“想什么?你喜歡她?”何邪嘴角勾起。
“這怎么可能!”何金銀臉瞬間變得通紅,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個什么,最后頹然道:“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那么一丟丟——也不是一丟丟,是一乃乃喜歡她!”
他用小拇指夸張地比劃著:“我也只是,只是在撒尿的時候,突然會想起她,然后心里就甜甜的,跟著剩下的一半尿就忘了撒了……”
他又頓了頓,看向何邪,哭喪著臉道:“師父,我真的很喜歡她。”
何邪笑了笑:“所以你想我幫你解釋?”
“是啊師父!”何金銀頓時精神一振,“不知道可不可以師父?”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跟她解釋這件事,她到底是信了我,還是信了你?”何邪笑著反問。
何金銀一愣:“有區別嗎?”
“如果你變態到連自己都騙,就當沒區別好了。”何邪道。
“蒼天啊!”何金銀突然哀嚎一聲,跪倒在地,“我好痛苦!為什么?為什么!讓亂槍打死我吧!”
砰砰砰砰……
他話音剛落,頓時傳來密集槍聲,嚇得何金銀哎呀一聲,急忙抱頭躲避:“開玩笑啦!”
何邪卻面色微變,站起身來,遙遙看向不遠處社區中閃爍槍火的地方。
他有種預感,那里就是小莊的家。
不過他沒什么反應,因為他很清楚,小莊有驚無險。
“哇,現在的社團真是囂張!”何金銀也反應過來,站在何邪身邊,若無其事地說,“師父啊,要不要報警?”
“隨你咯。”
何邪道,他轉過頭,看了何金銀一眼,笑道:“其實你要是真的想不通,就以華夏古武術傳人的身份,去挑戰那個空手道大師兄。這么做不是為了證明你了不起,也不是為了跟阿麗解釋什么,而是為了讓大家知道,你何金銀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番話讓何金銀熱血沸騰,熱淚盈眶,他一把抓住何邪的手臂,感動道:“師父,如果你是個女人,阿麗在我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哎呀!”
他又被何邪一腳踹了出去。
何金銀爬起來,頭也不回就往遠處跑去,夜風中送來他振奮激動的叫聲:“師父,我這就去下戰書!”
何邪微微一笑。
槍聲響了三分鐘才停了下來。
又兩分鐘后,小莊出現在了何邪面前,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達叔,”他勉強一笑,“我該信你才對,出事了。”
何邪從貨架上拿出一聽可樂給他,笑道:“那也沒什么,命運就是這樣,總是在你最不希望發生意外的時候,準確帶給你傷害。”
小莊搖搖頭,打開可樂,猛地灌了一大口。
他目露傷感:“幾十年的朋友,今天用槍指著我,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道義。”
他看了眼何邪,道:“達叔,我一定會還上這筆錢。”
何邪笑了笑,沒說什么。
他很理解小莊這種人,他大度到什么都可以原諒,又小氣到一件事可以記一輩子。
他曾經就是這種人。
現在他還是不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有什么要幫忙的嗎?”他問道,“免費。”
小莊看著何邪,笑著搖搖頭,但想了想,又點點頭。
“這次我留下太多痕跡了。”他說,“警察遲早會找到我,我怕會他們會找到珍妮,而我又有事情要做,所以……”
“你想讓我幫你照顧她?”何邪問道。
小莊眼中閃過一絲柔和:“她很乖的,也很堅強,她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什么都會做,她真的很棒。”
何邪笑著道:“我魅力很大的,你就不怕你的女人最后跟我走了?”
小莊笑了。
他笑著感慨道:“我真的情愿是這樣。”
何邪看著他,笑容漸漸變淡。
珍妮,就是被小莊誤傷的女人,他打瞎了她的雙眼,卻又愛上了她。
他很想珍妮能夠重見光明,可他又不知道,當珍妮發現他就是傷害自己的人時,會怎么面對他。
“你知道生而為人,最有意義的事情是什么嗎?”何邪問道。
小莊看著他,等著他說。
“就是有人會替你開心,替你難過。”何邪道,“很多時候你覺得是你自己扛下了一切,但其實關心你的人也在扛,她并不比你輕松多少。如果是你們兩個人一起扛,那就都會輕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