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若是死過一次,一般都不會想死第二次的。
何邪轉過頭來,對喬峰道:“二弟,我知道你不是貪戀權勢之人,你只是不甘。可事已至此,你難道還看不清形勢嗎?”
他指了指丐幫四大長老:“他們四個就算全是糊涂蛋,但即便是我也看得出,他們不全是自私自利,權勢熏心之徒!即便你洗脫了殺害馬大元的嫌疑,他們依然不想讓你做這個幫主,可見,他們是一致認為你這個幫主是有問題的。”
“大哥,小弟不明白……”喬峰激動道。
何邪止住他繼續說下去:“你要搞清楚,弄明白,代價就是丐幫眾長老以下犯上,推翻了你這個幫主。白長老尚且都能為丐幫聲譽而不惜自殺,二弟你難道真要為丐幫開一個很不好的頭,讓后人知道,想當幫主,只要造反就可以的嗎”
喬峰怔住,隨即動容。
何邪嘆了口氣,拍拍喬峰的肩膀:“二弟,即使你不是幫主,自有我和三弟陪你查清真相,若你真受了委屈,我們兄弟三人自會為你討個公道!干干凈凈退下來,總比被人潑一身洗不清的泥污好。”
一邊的段譽也上前勸道:“二哥,你就聽大哥的吧,大哥不會害你的。”
喬峰默然無語。
良久,他仰天長嘆,對何邪一抱拳:“大哥金玉良言,小弟受教了。”
說完,他轉身,面向丐幫諸人,從右褲外側的一只長袋之中,抽出一條晶瑩碧綠的棒子來。
是竹棒。
這正是丐幫歷代幫主代代相傳的信物打狗棒,喬峰將其高高舉起,環視一周,沉聲緩緩道:“此棒承汪幫主相授,喬某執掌丐幫,雖無建樹,所幸亦無大過。今日諸位長老一致反對喬某再任幫主之位,喬某雖不知是何緣由,卻也無言再竊據此位,自當退位讓賢。”
“喬幫主不可,有人陰謀陷害喬幫主,咱們不能輕信人言!”
“幫主大位,不能如此輕易更換!喬幫主,我們都相信你!”
“我一心一意跟隨喬幫主!要硬換幫主,即便殺了我的頭,我也不服!”
隨著喬峰話音一落,丐幫中頓時炸開了鍋,群情激動。
喬峰在丐幫中威望甚高,即使原劇情中,喬峰身世被揭開,尚有近半弟子愿意追隨他,何況是此時?
但喬峰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就不會輕易更改。
“眾兄弟!”他朗聲一喝,壓下嘈雜聲,“我意已決,此事絕無更改!”
“喬幫主……”
眾丐激憤,依然要再鬧,卻被喬峰再次喝止。
他看了看白世鏡,微微猶豫,然后對四位長老道:“丐幫歷代相傳的規矩,新幫主就任,例須由原來幫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傳授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喬某乃戴罪之身,本幫鎮幫之寶的打狗棒,請四位長老先行保管。日后定了幫主,再由傳功長老和幫中前輩,再行傳授。
四位長老默不作聲,各個面色復雜。
他們雖然決心不讓喬峰做幫主,然而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卻有些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陳孤雁突然上前一步,深深看著喬峰道:“好!喬峰,既然你自己辭去幫主之位,那么從此以后,你和我丐幫,也就再無瓜葛,你……”
他頓了頓,接著道:“你好自為之吧!”
喬峰沉默無語,只是雙手捧著打狗棒,遞給了陳孤雁。
旋即喬峰轉身,回到何邪身邊,勉強笑了笑,道:“大哥,小弟現在,已是閑云野鶴,一身輕松了。”
話雖灑脫,但其中的悵然和苦澀,誰又聽不出?
喬峰正值而立之年,正是大展拳腳,干出一番事業的好時候,他一番雄心壯志,今日卻莫名其妙化為烏有,這要是還能灑脫得起來,那喬峰就是仙兒了。
“那也沒什么,”何邪笑了笑,“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
喬峰正要回話,便在這時,北方有馬匹急奔而來,片刻之間,一人縱馬入林,翻身下鞍。
這人走到大義分舵蔣舵主面前,恭恭敬敬呈上一個小小包裹,說道:“啟稟舵主,緊急軍事……”
只說了四個字,他便喘不上氣,身子一晃,竟暈死過去。
蔣舵主急忙叫人把這信使送下去,然后又快步走到喬峰面前,躬身道:“幫主,這位兄弟是跟謝副舵主去給西夏一品堂傳信的,他……”
喬峰伸手制止他說下去,黯然道:“蔣兄弟,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幫主了。”
蔣舵主頓時怔住,舉著包裹,一時竟愣在原地,久久無語。
便在這時,只聽衣袂破空之聲自東邊而來,一人人在半空,已高聲大喝:“喬峰,蠟丸傳書,這是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眾人都是一驚,只見一個白須飄飄之人落在蔣舵主面前,一把奪取了他手中的包裹,隨即后退兩步,警惕盯著喬峰。
“徐長老!”陳長老驚呼一聲,忙迎上前。
其余長老也不敢怠慢,齊齊走上前,向此人拱手拜倒:“徐長老駕到,未曾遠迎,恕罪!”
丐幫中人也齊齊行禮,口中問安,就連喬峰也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此人名為徐沖霄,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前任汪幫主都尊他一聲“師伯”,丐幫之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后輩。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
徐沖霄點點頭,嚴肅盯著喬峰看了看,旋即回過頭,環視一周大聲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伙兒請等她片刻如何?”
丐幫眾人面面相覷,都面色古怪,而四大長老則各個面色難堪,滿眼尷尬。
前有四大長老逼宮,后有久不出山的前輩長老趕到,還請了馬大元遺孀前來。
若是之前沒有何邪為喬峰洗脫殺害馬大元的嫌疑,這些高層的行為還可以說得過去,可何邪之前陳明利害關系,所有人都確定了喬峰絕對不可能是殺害馬大元的兇手,那么這位徐長老請來馬夫人的舉動,就顯得很別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