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才對話之間，陸迅也總算是知道了對方的話語為什么沒有被相信。
同樣的，也對系統沒有禁止他們泄露自己的游戲者身份這件事有了些猜想。
因為……即使對方沒有說出那一串驗證話語，直接把事實說出去之后，相信的人也基本上不會有多少。
首先，這一次的世界采用的是魂穿的模式，在原本的靈魂不知道去哪里的情況下，他們幾乎就是取代了原本的那人的身份……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來分別。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身邊原本很熟悉，天天都能看見的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正常人第一想法絕對是對方在開玩笑吧？然后就是這人怕不是精神病吧？哪怕是覺得對方是穿越而來的，也不會立刻就相信的。
哪怕是相信的，最關鍵的地方在于，趙石根本拿不出來任何的證據！
重生的人，哪怕不能準確預測每一件小事，但是總能夠說出一些，在未來很熟悉的大新聞或者一些趨勢，一些變化，這些都是重生者的優勢所在，也是他們能拿出來的證據所在。
雖然一般來說……沒有重生者會暴露自己，但是總歸是有證據的。
而不是重生，只是穿越的人，如果是到達比自己世界科技程度落后，或者是帶著很大不同的世界，那么在他行事之間透露出來的風格，或者不經意間展現的高科技，就是最為明顯的證據。
——甚至能謊稱為‘精神通靈’，或者是說一些‘覺醒前世’之類的。
夏蟲不可語冰。
一些話語，想要說出來，都是要有著對應的基礎的。
無中生有的事物，當真是相當少的，每一個出現，都可能會在歷史之中留下極其深重的一筆……但是，有誰能保證，他們不是穿越而來的呢？
而排除掉那些個例，以及可能印在人類基因之中的信息后，剩下的，便是能拿出去說道的證據了。
但是看看趙石和陸迅所在的天藍帝國，再看看斯文市。
兩邊的科技程度基本一樣，在一些方面的發展可能會有著不同，但是那些領域發展的可能性，肯定早就提出過的了，只是不一定會那樣發展。
事物的發展，比起它思路提出的時間，往往要慢上那么幾步。
當年那位鄉村教師提出來他的想法之時，國內其他人沒想過那些事情嗎？毫無疑問他們是想過的，但是過往的經驗，會讓他們覺得這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情，會直接否認。
魔都堡壘上市之前，其他人沒想過那將是流量的敗亡嗎？但是最終還是充滿信心的上映了。
這些事情，哪怕是穿越者，重生者，空口白話也是難以讓人相信的，所以一般來說，重生者想著的，都是去西湖請那位吃飯喝酒，而不是去說服整個世界！
因為，要想說服一個圈子，那么你必須在這個圈子之中站到頂峰，讓其他人都必須慎重考慮你的話語。
但是趙石不是那樣的人。
首先他拿不出來證據，天藍世界和斯文市之間的差距并沒有想象那么大，事實上，光是天藍世界，不同國家之間的差距，就可能比兩個世界的差距還要大。
所以，哪怕趙石說出來了一些設備的差距，但是，如果不是絕對的，帶著無可爭議的不同，那么這些都只能作為猜想，而不是證據！
就算是陸迅，在提出了‘犯罪半徑’的設想之后，也做不到這點。因為那也不是決定性的證據。
什么是絕對性的證據？
——一個人憑借他自己，絕對不可能接觸到的，哪怕是幻想，也想不出來的那種證據。
如果趙石拿出一張紙，直接開始手工演算核聚變之間的模型，只要最終能演算正確，在確認對方沒有接觸過任何核聚變相關材料之后，那么剩下的結果自然只有兩個——天才，或者是異類。
這才是決定性的證據。
人文氣息可以偽裝，可以人為培養，但是，科技之間的底層協議，那些基層壁壘，是說不了謊的。
鐵軌的寬度，就限定了輪子的間距，這就是最普通的壁壘。
不過趙石不是那樣的人，一般人是接觸不到那些底層的東西的，陸迅現在也不行。
現實從來不是影視作品那樣的浪漫，電影之中可能主角身體一震，嘩啦嘩啦一段話，就讓眾人拜服，但是放在現實之中，空口白話能將人說服的，基本上都是極其了不得的人物……他們本身的權勢，名聲，地位，就會讓人重視他們的話語。
而趙石，只是一個犯人罷了。
況且，在斯文市警署成立的這么多年來，什么樣的犯人沒有見過？裝精神病的，裝失憶的，裝外星人的，喊媽媽的，喊爸爸的，喊爺爺的，什么都有！
拿不出來證據，也說不出真正重要的點，趙石說的話語，在斯文市警署的人看來，就和那些呼天喚地，哭爹喊娘沒什么區別了。
哪怕是有著那種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斯文市警署本身也不是吃干飯的。
趙石說的話語早就有人往上面上報了，只是在評估過危害以及可能性之后，或是一些其他原因，趙石的言論被重新打了回來，給出了一個有待觀察的結果……這期間，趙石的待遇就是一個普通的犯人。
不過這一切，都與陸迅無關了。
陸迅走出審訊室，對著肖恩點點頭，然后轉向科林：“差不多驗證了，不過等下趙石說的話，還是麻煩前輩能記錄一下，也許以后能抓到他的同伙。”
“沒事，記錄一下罷了，都是小事。”科林答應了下來。
“可以了嗎？”肖恩看著陸迅，然后給陸迅和自己完成了剩余的離開手續，然后與陸迅一起離開。
“如果有什么線索，就等下說給那些行動隊的人聽。”兩人走在清冷無人的走廊上，肖恩依舊面無表情：“……不過你好像在想些其他的事情？”
“肖恩隊長，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樣的靈魂替入，出現在我們自己身上呢？”
陸迅輕聲道，停下了腳步，目光越過肖恩的肩膀，似看著虛空。
“靈魂替入？”肖恩停下了腳步。
“是啊，你一覺醒來，整個人內在突然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知道你的一切事情，說著和你一樣的話，代替你和其他人互動……也許我們哪天也會被這樣給替換掉？”
陸迅臉上帶著說不分明的表情，因為他實際上就是這種情況的受益者，甚至已經連續兩次了。不過和其他人談論這樣的話語時，總歸還是有些怪異。
“你是在擔心這個？”
“嗯，怎么想，不都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情嗎？無論你是什么身份，無論你是什么人，只要滿足了某一個未知的條件，轉眼間就整個人的內核都不一樣的，之后怎么樣，也許就再也和你無關了。”
陸迅想著這些，便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盡管這有點鱷魚的眼淚的意味，但是這卻是他繞不過去的問題。
“如果只是趙石那樣的，這個問題沒有擔心的必要。”肖恩話語依然很平靜。
“為什么？”
肖恩抬起手腕，看了一下銀白色的機械表：“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三分，如果出現了靈魂替入，我們的行動隊員全部被替換了，那么到了白天是怎么樣的結果？”
“那斯文市警署不是全完了嗎……”
“不會。”肖恩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仔細想一個問題，趙石哪怕沒有被替入，他就不會去做炸彈了嗎？”
趙石如果沒有被替入，哪怕是原本的那個趙石，也依舊是通緝犯。
“不管他有沒有被替入，最終的結果都是犯罪，那么就沒有差別。同樣的，我們那些行動隊員，如果先前一直堅定自己的內心，替入進來的，想必也不會是那樣的犯罪分子。”肖恩放下手腕，不緊不慢地說著。
“……”陸迅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肖恩會這樣對這個問題回答。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你我，看看趙石說的任務吧，和原本趙石的行動就沒有什么區別，那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什么樣的人，替入進來的就是什么樣的人？”
如果人的靈魂有著形狀，那想必也是帶著兼容性的吧……
“那么，只要你覺得你現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那么之后怎么樣，不是一直都在向著你的道路前進嗎？況且，誰知道是你被替入了，還是你獲得了一份記憶的饋贈呢？”
肖恩的語氣平靜有力，雖然沒有多少情緒的波動，但是卻讓人意外的安心。
是了，斯文市的陸迅，與天藍帝國而來的陸迅，其實在某些方面都是有著一定相似的，并非是完全的不同，對于斯文市的陸迅，那些記憶之中出現的選擇，也大多數符合陸迅的價值觀取向。
也許，這是一種互相選擇的關系。
“走吧。”肖恩看著陸迅平靜下來的神態，微微點頭。
陸迅默不作聲跟了上去。
肖恩的解釋是相當好的。
只是，若是靈魂，或者說意識的替入不是趙石那樣時，又該如何？
陸迅暫時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