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明明說,他們一定會配合進攻,蔽天王國必將滅亡……”
曼迪烏斯露出疑惑的神色。
達利沒有急著繼續,而是低下眼睛,站在原地不動。
曼迪烏斯有些不明所以。小仙女見狀,在一旁提醒道:
“太君,我們只是王國的一支弱小附庸,絕不敢對王國政策妄加干涉……我們說這么多,已經算是失言了……”
曼迪烏斯恍然大悟,趕緊開口道:“說下去,人類……不,達利先生,我會認真考慮你們的意見。”
達利這才繼續說道:“……既然太君下令,那我們就斗膽試言。
“暮光迷宮王國的信譽,只是其中一層考量。更重要的是,在攻打蔽天這件事上,炎獄和暮光迷宮的收益,是否對等。”
曼迪烏斯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頭:“我們的實力遠勝那些陰險的老鼠!那些老鼠只會躲在地洞里干點上不得臺面的勾當,哪兒有我們的惡魔大軍這般強大!各憑本事,我們一定能奪得更多的土地、礦產、和追隨者!”
“那么……太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們炎獄的戰損,也會比鼠人們更大一些?”達利問。
曼迪烏斯一噎,正想反駁,達利已經繼續說了起來:
“……還不僅如此,太君,在這個加洛世界,王國的真正實力,還是來自于本國人口數量,以及王國發展情況。我們知道,本國當前的任務目標,是在白色天幕王國境內,只要能夠完成任務目標,立刻就能從故土獲得大量的人口補充。那太君是否知道,暮光迷宮王國當前的任務目標,是在什么地方?”
曼迪烏斯顯得有些窘迫:“這個……本官委實不知……”
達利對此毫不意外。從目前的接觸來看,惡魔們作戰驍勇,但情報工作方面,卻實在不怎么樣。哪怕夢希絲這樣的翼官也是如此。
“我們也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是……以他們對蔽天王國的急切來看,他們的當前任務目標,在蔽天王國境內的可能性,很高。”
“你是說……”
“如果我們協助他們攻下蔽天王國,他們將立刻從故土獲得一大批人口補充。而攻打蔽天的過程中,我方損失更大,鼠人損失更小,再加上這批人口,恐怕炎獄王國與暮光迷宮的實力對比……將會……”
說到這里,就算是曼迪烏斯,也已經明白過來。
惡魔監察官猛地一拍巴掌:
“那些惡毒的陰溝鼠,一定會借機襲擊我們后方!不,決不能讓他們完成水晶任務!決不能讓他們攻入蔽天王國!”
達利與小仙女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曼迪烏斯沒考慮一會兒,又提出了新的問題:“但是……蔽天這次攻打你們,蒙受了不小的損失,的確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就算不與老鼠們合作,我們又應該如何……”
“太君,那點損失不算什么,只要我們自己強大起來,那樣的損失,還不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小仙女說,“我們以為,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完成水晶任務,提升人口,讓沉淪魔王大人送來更多更強壯的惡魔。”
曼迪烏斯不由得撇了撇嘴:
“哪兒有你們說的那么容易……就為了現在這個任務,我們和長腳蛛們已經持續作戰好幾年了……”
“您不是還有我們么?”小仙女自信一笑。
曼迪烏斯看著小仙女,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沉默地點了點頭。
達利心道不妙,小仙女的發言還是太有威脅性了,趕緊插入進來,轉變話題:“太君,您這次蒞臨莊園,是對我們有何指教?”
曼迪烏斯吸了一口氣,吐出滿嘴的焦糊味:
“……我想去你們的基地看看。”
“咦?”達利和小仙女略感驚訝。
“作為你們的上司,我當然要對你們負責。多了解了解你們,我覺得是很有必要的。我想親自參觀你們的一切。”
達利和小仙女有些發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真的是曼迪烏斯!?是那個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拉我們隨他上戰場的曼迪烏斯!?
這是那個做起事、打起仗來,兩眼一蒙,只管猛沖的曼迪烏斯!?
這位太子爺監察官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怎么?還不趕緊帶我參觀參觀這座鐵礦莊園?”
見兩位人類長官發呆,曼迪烏斯提醒道。
“當然,當然!太君這邊請……”
把曼迪烏斯丟給莊園負責人半根拐之后,達利迅速溜到隊伍后方,抓住一直不發一言的兩條蕉。
“蕉先生……快告訴我,你這趟去和他會談,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兩條蕉一臉生無可戀,仿佛蠟燭燃燒殆盡一般。
“別說了……達利先生……以后再也別派我做這種任務了……太辛苦了……簡直不是人干事……”
原來為了狂兔的事,曼迪烏斯大發雷霆,哪怕有夢希絲從中協調,曼迪烏斯一開始也對兩條蕉避而不見,甚至干脆跑到了別的翼官城鎮。
兩條蕉追著曼迪烏斯,一路深入惡魔領地,在焚土鎮才又逮住曼迪烏斯。曼迪烏斯仍舊不肯見他,躲在監察官住所里不肯出來。兩條蕉沒法可想,在屋外做足了戲,披麻戴孝,放聲慟哭。到后來連焚土鎮的翼官都看不下去了,也溜進屋里權起曼迪烏斯來。曼迪烏斯這才終于肯見他。
兩條蕉心知曼迪烏斯是聯軍最大的靠山,如今自己這次見面,也是人類最后的機會。于是拿出全套本領,哭得涕淚橫流,比死了親爹還傷心,自輕自賤,各種阿諛之詞不絕于耳,連焚土鎮翼官都看不下去了。一連哭了好幾天,才終于讓曼迪烏斯消解了怨氣,放下了戒備,重新接受了這幫人類小弟。
但曼迪烏斯卻變得十分古怪。問了兩條蕉幾個問題后,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甚至還要求和兩條蕉一同返回湖畔,參觀小弟們的王國基地。
這可不在計劃范圍內,曼迪烏斯又無比嚴肅,把兩條蕉嚇得不輕,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答應。小蕉找了一大堆理由阻攔,但曼迪烏斯根本不為所動,態度十分堅決,甚至不準兩條蕉提前派出信使通知長官。
就這樣,曼迪烏斯沒再飛行,而是借了兩條蕉幾頭蜥蜴和馬匹,帶上自己的兩位副官,一同慢悠悠地沿路往山里行來。
沿路曼迪烏斯神情惆悵,話語沉默,不管兩條蕉如何說唱逗趣,都撬不開監察官的嘴巴。兩條蕉就在這樣極端沉悶而壓抑的氣氛下行了一路,精力燃盡,整個人都不好了。
“達利……我真的……再也不想出這種任務了!”